“杀人需要理由吗?”星云密布的夜幕下,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靠着树干,烤着火,盯着那人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问出这个困扰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山里的风吹过高大的树木,和着火光,带来的是炙热。火舌舔着兔皮,滴下了一滴金黄的油。
坐在火堆面前的男人着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剑。他脸上戴着半张木雕面具,只留下两片薄唇和肤如白瓷、轮廓优美的下颌。
年轻男子从火架上取下刚刚烧得金黄流油的兔子,从兔子上扯下一块油皮送到自己嘴里,笑道:“要吗?你觉得呢?”
段琅彼时十一岁有余。自从六岁那年父母被杀,被这年轻侠客救了之后,他就一直跟着侠客浪行四方。
虽说侠客并未告知他姓名,二人也未行师徒之礼,就连侠客长什么样段琅都未见过,但在段琅心中,侠客显然不仅是他救命恩人,更是他的恩师。
父母之死一直是他心中解不开的结。跟着恩师近六年,也明白他是什么性子——用“侠义”二字形容再恰当不过。自己的直觉告诉他,若是问恩师这一问题,他必会如实告知。
若杀人需要理由,那他父母为何会死于解七的剑?
若杀人不需要理由,那解七是不是就不能被称之为侠客?
解七,他只是一个毁人灭世、害人劫财的残暴恶徒而已。
像恩师这样的侠客,会和世人一样对解七抱有崇敬之情,认为被解七杀掉的父母是这天底下最恶之人吗?
段琅正眼巴巴地等着答案,冷不丁地被恩师反问,一时竟是紧张起来。
野外的夜,静得吓人,连鸟雀都不出声。
一时间,竟只有段琅小心翼翼的声音:“我觉得......需要?”
“哼。”
黑衣侠客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兔子,拔出他别在腰间的剑。他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雪白的剑锋,一路滑下去,待到剑尖,他突然就将手指按下去——锋利的剑刃一下子就划开了他的手指。
“啪”,一滴血顺着指尖,滴下去,正巧滴在了兔子的头上。
“需要?”黑衣侠客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将被划破的指尖送到了唇边,手指一划,将血都擦在唇边。看起来妖冶至极。
他将唇边的血舔去,笑道:“傻孩子,杀人不需要理由。”
“什么?”段琅还未从震惊中恢复,就见侠客的手一挥,剑刃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手起,刀落,血溅。
一人倒在了兔子不远处。
黑衣侠客迅速起身,提着剑,又从腰间抽了一把短剑甩给段琅。
“杀——”密林里突然冒出许多身穿夜行衣的人,从不同的方向朝他二人席卷而来。
凌厉有劲,招招致命。
黑衣侠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几个跃起便往人群中杀去。临行前,他道:“段琅,天高海阔,这次,全凭你自己了!”
随着黑衣侠客越杀越远,大部分的杀手都去追他了,段琅那处只留下一个人。
那杀手对自己留下来抓一个小孩子颇为不满。虽是蒙着脸,段琅也能看到他眼中的烦闷。
烦闷之下,自是要对这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快快出手,杀掉后好加入另一边的战斗,抢夺头功。
杀手这般想着,眼中的光又明亮几分,挥着刀,朝段琅的脖颈处砍去。
“咻——”一支箭带着破空之势,从密林里,直直地射向杀手的后脑。
“噗嗤”一声,箭入脑。
杀手还未反应过来,“啪”地一声,直直地倒在地上。
“当啷”,他的刀在地上弹了弹,和他的主人一样一动不动。
“啊!”
段琅被惊了一下,忙往密林中望去。
月光拂下,洒在了那人的背后。
他一只脚踩在一个黑衣人身上,手上搭着弓。看到杀手倒下,他立刻扔弓,抽出腰间的剑,转身挥剑,正好抹了一个人的脖子。
那一头,还有数不清的黑衣人。
段琅深吸一口气,抖着手从地上捡起短剑,握于手中捏紧。
天高海阔,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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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
飞雪大片大片地砸在段琅的脸上,融成水,将刚刚溅在他脸上的血擦去。
寒冷,将他从回忆中唤起。
段琅没管那把被解七弹在地上的剑,反而直直盯着解七那双漂亮的眼睛,问道:“杀人不需要理由吗?”
原来,这世间所有的侠客杀人都不需要理由吗?
原来,这是侠客所认为的道吗?
解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见下雪了,他伸手将兜帽戴上,以避风雪。
没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