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袁府正堂内,袁涛寿像只笼中兽,忐忑不安地走来走去。
下人们被打发出去好几拨,一趟接一趟地跑到街口去张望,外出会友的两位公子怎么还不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小厮传庚像个十万火急禀报军情的传令兵,一路嚷嚷着跑了进来:“回禀老爷,大公子和先生他们三个骑着马,已经转过金雀桥街口,直奔家里来了。”
“好,知道了,吩咐下去,备茶。”
袁涛寿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掸掸袍襟走去椅子上坐下,端端正正等着儿子来见。
不大功夫,袁崇真和白泽御一前一后走进来,伺候他们外出的那名小厮,站到屋内侍茶婢女的位置,眼神示意她关门出去。
袁崇真卑身参礼,“爹,孩儿回来了。”
白泽御盈盈一拜,“玄珠见过舅祖父。”
袁涛寿慌忙抬手虚扶,嘴里说道:“青桃,快扶郡主坐下。”
白泽御,真名乐玄珠,代王乐济长女;小厮名叫青桃,是乐玄珠的贴身侍女。
“玄珠伤口还没全好,怎么不带她早点儿回来?”袁涛寿先是瞪眼训斥儿子一句,转而满眼慈爱,看着乐玄珠问:“玄珠啊,身上累不累?伤口疼不疼?”
“有劳舅祖父挂心,玄珠不累。伤口没有一点儿感觉,舅祖父不提,玄珠差点儿都忘了。”
“‘没有一点儿感觉’,”袁涛寿佯嗔道:“两个血窟窿,还能‘没有一点儿感觉’,你当自己是个粉娃金刚呢?青桃,待会儿回屋,记得先给郡主把药换了。”
青桃脆生生答应一声。
袁涛寿又转头问儿子:“见着屈家那孩子了?看上去还好?”
“回爹爹问话,”袁崇真恭敬答道:“见着了,精神着呢,性子还和以前一样开朗。说是屈伯父恢复得不错,过几天就动身返乡。”
“可惜那孩子了,跟咱们玄珠还是没有缘分啊。”袁涛寿惋惜道:“我一辈子就帮人保过这么一次媒,谁知道生辰八字还没来得及交换,就一连串地发生这么多事……”
“舅祖父,”乐玄珠轻声却决绝地说:“不提这些吧。父仇不报,玄珠终身不嫁。”
“哎,哎。唉……”袁涛寿连声叹气,“这么重的担子,落到你一个女孩儿身上……罗家那个小儿子也去了?中间没出什么岔子吧?”
“舅爷爷!”
青桃突然插话,后知后觉地看一眼乐玄珠,一吐舌头。
“什么?”袁涛寿转头看她。
“还有另外一个姓罗的在场,都叫他‘六哥’的——他就是那晚射伤我们郡主的人。”
“罗蓝田已经回来了?”袁涛寿一脸震惊,“断笄山那晚,横插一杠子的人的是他?!”
他看完外甥孙女又去看儿子,“那他认出玄珠主仆没有?”
“看样子暂时没有,”袁崇真答道:“他全程没怎么看玄珠。不过主动问了玄珠的年龄籍贯,玄珠不爱搭理他,他就垮着张脸,招惹得罗武达跳出来,替他闹腾了一顿。”
“他就那样,天生不会笑。”袁涛寿明显松了口气,“以前做武皇帝的内殿陪侍习武官时,罗家人都等着他发达了好沾光。没过两年,武皇帝晏驾,天统帝继位,再不设内殿陪侍习武官。
罗文远眼看着宫里这头没了指望,就设法把罗蓝田安排到北固城军营里——北固城那边,和胡狄成天大仗小仗不断,立功冒头的机会多啊!
这次新皇登基,罗文远凭借拥立之功,朝政独掌。前些日子敕书已下,着令罗蓝田回京担任羽林卫虎贲中郎将,过了寒衣节就上任,一根钉子直接楔在我的眼珠子上。”
袁崇真听得生气,接口说道:“把他弄回来给爹爹当副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呕心也呕心死了!早知道有这么回事,今天一天我都多余理他。”
“他就是几年前名噪一时的内殿侍陪习武官?”乐玄珠若有所思道:“名字早先听过,原以为单纯只是骁勇;今日见了,感觉大有心机城府,不太好对付的样子。”
青桃咬着牙说:“等我摸清他家门路的!看不一箭射死他!”
乐玄珠皱眉瞪她一眼。青桃犹不自觉,怒目扼腕又道:“就算射不死,起码也要射他两个血窟窿……”
“你闭嘴!”乐玄珠忍无可忍呵斥道:“再没规矩就出去!”
“无妨,”袁涛寿让青桃这么一搅和,心情倒是好了些,“家里不比外面,不用那么多规矩。这孩子性子直率,跟我这粗人对脾气。”
“舅祖父觉得,罗文远就是祁无疾背后的主谋?”
“十有八、九。就算祁无疾为了家族利益,出于本心无人指使,也得是朝中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才行。否则凭他小小一介郡城守备,又远在千里之外,哪有途径第一时间获知消息。
罗家是最怕你父王克承大统的人。当年我袁家受罗家排挤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