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泽御挨着袁崇真坐在一侧,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著合拢的白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下巴。
袁崇真和钱大勇各走了三、四十手,白泽御一直观棋不语。
眼看着白棋围出一块很大的空,再不提醒,黑方棋势就要支离破碎了,白泽御才用扇子轻敲了下袁崇真的手背,扇首往棋眼处一点。
袁崇真大松一口气,忙不迭地把黑子放到那个位置上。
一子打入,黑棋立刻突破重围,扬长而去。
屈伯约“哎呀”一声大叫可惜,钱大勇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难过得要死。
双方各自下到七十多手,黑方棋局再度危急。
袁崇真左绌右支,急得频频向白泽御眼神求救。
白泽御只略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琢磨。
直到黑棋山穷水尽,白泽御才又扇首轻指,石破天惊一手妙着,黑白乾坤登时颠倒。
钱大勇忍着心浮气躁,强自镇定,步步小心地经营一条大龙。
眼看大龙将成,结果白泽御连支两招,钱大勇的大龙立刻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钱大勇拼死冲飞几次,始终无法脱困,又做不出二眼而活。
郁闷得他直揪头发,眼睛盯着关键位置上的那几颗可恶的黑子,恨不能抓过来一把塞嘴里吃了。
郁闷的尽头是爆发,钱大勇愤然推开棋盘,一抬屁股站起来说:“不下了!气死我了!”
于钊不识时务地使劲往下按他,“别啊!你再努力一把,万一还有救呢?你看人家袁崇真,死好几个死都翻盘了,你就这么脆?——咱可不能输啊!我还我怕令牌要不出来,白挨我哥一顿收拾呢。”
钱大勇满腔怨气顿时有了发泄对象,抡身一掐于钊的脖子,将他脑袋夹到自己的胳肢窝底下,右手连连出拳直捣于钊肚子,哀嚎着吼道:“你是不是瞎?是不是瞎!我努力个屁,翻盘个屁啊?我把棋盘给你翻过来啊!”
于钊连声讨饶叫“哥”,屈伯约爆笑,罗武达乐得直咬罗蓝田的肩膀头子。
钱大勇把气撒出来了,放开于钊整整衣裳,郑重其事对着白泽御做了个揖,“钱大勇四岁学棋,夜郎自大了许多年。今日有幸与先生对弈一局,受益匪浅,佩服至极。”
白泽御还礼,从容说道:“承让。我和袁崇真以二对一,实在是胜之不武。”
罗蓝田拉着罗武达坐下,开口问白泽御:“白先生韶年几何?”
白泽御:“虚度二九春秋。”
“敢问家山?”
“弘农华阴。”
“看先生的气质才学,想必是出自名门大家。怎么一人寓居西京城,做了教书先生?实在是大屈才能。”
“名门大家算不上,祖上倒也殷实,自小学过五经六艺。”
白泽御态度冷淡,问话只答了半句。
袁崇真赶紧打圆场说:“单从朋友之道上论,我跟着武达也叫您一声六哥吧。六哥您别见怪,先生家里新遭了变故,自有不想对外人说的伤心事,还望六哥多多包涵。
家父任弘农郡郡尉时,与白府有些交情。听说先生为了准备明年的会试大考来了京城,就三请五请,动用老交情,舍下老面皮的,才请动了先生来家授课。远不是六哥想的那样,因为家道艰难,才舌耕糊口。”
罗蓝田冷着脸没吱声儿,转头看向船外的灞河。
“白先生忌讳真多,”
罗武达先不干了,气得拖着罗蓝田就要走——他罗武达自己吃瘪可以,谁给六哥难看万万不行。
“我和我哥也是热脸蛋贴冷屁股,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完一鼻子灰,又碰一鼻子灰。你袁崇真也不必替人做喉舌,我们以后闲事不问,求着我们我们都不问了。”
“哎呀,好兄弟!”
袁崇真慌忙抱住他,“你可不能真生气!预先我都打过招呼了——白先生他就是这么个装都懒得装一装的性子。你看这事儿闹的!都是我没跟你们事先通气儿,擅自将人带过来的错。其实只要不涉及到他家里的事,他这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他好相处不好相处的,与我何干?”
罗武达连连冷笑,一抡一甩的,袁崇真差点儿抱不住,“我哪知道什么事涉及到他家里,什么事不涉及到他家里?难道我扯几句闲天儿,还得处处陪着小心?他以为他是谁啊?我罗武达是没有朋友可交了?非得认识他这么个‘问不得’?”
“武达,武达!你听我的,”屈伯约也上来抱着罗武达哄:“你今日是为我来的,我心里明镜儿一样,这情我领!你为我留下来,成不成?
你听我跟你说句公道话:你就是打小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让人给惯坏了。可别说什么‘碰一鼻子灰’的夸张话了——谁敢给你灰碰?一个个的,谁不是陪笑脸都怕陪慢了?
人家白先生说什么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