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宗扒着窗户,拼命地往法堂里看去。他的贴身小厮被体型日益发福的他当梯子踩在下面,一张脸早已憋得通红。高孝琬在一旁靠着墙壁轻摇羽扇说道:“五弟,别看了。再看你的小厮就要变成个矬子了。”
延宗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非但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反倒喃喃自语道:“父王把四哥关在里头干啥呢?都好几天了,怎么还不放他出来?莫非也想让他当和尚去?”
高孝琬见那小厮的腿肚子一直颤悠,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抬腿朝那小厮膝弯里踹了一脚。延宗和小厮立刻大叫一声滚作一团。
屋子里立刻有人问道:“是谁在外面?”延宗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故作威武状道:“本殿下前来看望四哥,速速开门!”屋子里的人宣了一声佛号说道:“齐王有旨,任何人不得干扰诵经。殿下还是请回吧。”
延宗被高洋骄纵惯了,哪里肯听这些啰嗦,一脚便踹开了屋门说道:“我四哥被你们关了这么些天,也该出来透透气了!”满屋子诵经的和尚都被他吓了一跳,但是他们只是停了一下,很快又嗡嗡地念诵起来。
延宗见长恭身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正坐在法坛中央朝自己露出苦笑,忍不住上前一把拽起他说道:“四哥,别理这些臭和尚了。跟我出去玩吧!”
长恭拍开他的手说道:“这都是父王请来为我驱邪的高僧,五弟不要失礼。”延宗不满道:“你不就是掉进荷花池里喝了几口水吗?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的。父王也忒古怪了。”长恭忍住笑意说道:“小心被父王听见,你就要遭殃了。”高孝琬站在门外说道:“父王朝这边来了。”
延宗立刻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往门口跑去,动作灵活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不过等他跑到门口,才发现高孝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方才明白自己又被他摆了一道,忍不住大吼道:“三哥,你又骗人!”
高孝琬用羽扇轻轻一挥,挡开了延宗朝自己挥来的拳头,不慌不忙地说道:“兵不厌诈。你怎么连这点教训都记不住?”
长恭在屋子里听着兄弟们嬉笑吵闹,几乎忍不住就要起身跑出去。其实他早就已经坐不住了,但是只要一想起水中那些可怖的景象,就还是硬着头皮听高僧念经。明剑最后终究还是被父王打了一顿,所幸伤得并不重,只是暂时不能跟着他了。他还偷着请教过许多精通古董和奇门遁甲之术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那个古怪面具的来历。
长恭坐在蒲团上迷迷糊糊地有些想睡,眼前忽然又闪现出水池里那些诡异的影子,吓得他惊叫了一声,睁开眼时却见满堂的和尚都停止了诵经看着自己,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好不容易熬到法事结束,长恭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的时候,只觉得两条腿都有些肿胀了。不过他还是忍耐着不适,朝所有为自己诵经驱邪的高僧一一道谢,保持着齐王子应有的风度不疾不徐走出法堂,又一直到走到无人的角落,才靠在树干上长长地透出一口气来,然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到东柏堂附近来了。
长恭苦笑了一下,正想转身离去,忽然突然看见父亲的死党崔季舒和陈元康等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东柏堂,脸上都带着既神秘又兴奋的神情。长恭猛地想起自己听大哥和二哥偷偷议论,朝中的荀济等近臣知道皇帝与父王不合,于是一起密谋要除掉父王。事情败露之后,父王居然带着兵直接闯入到皇宫,还与皇帝大吵了一顿,甚至还公然指责皇帝谋反,过后便将皇帝囚禁到含章殿,又将密谋的臣子荀济等人在街市上用大锅煮死了。
一个臣子居然指责君王背叛,身边的近臣也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就算是仅凭想象,长恭也不难想出皇帝那种悲愤莫名的心情。他近来总觉得父王有些逼人过甚了,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谏自己的父亲,稍微收敛一些锋芒。想到这里,长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准备去请教请教自己的夫子,好好向父王进谏一番。
此时高澄的声音正透过东柏堂的墙壁传来,似乎在崔季舒他们商议什么事情。也许因为天就快要下雨的缘故,长恭觉得父亲平日里那种抑扬顿挫的嗓音听起来竟有些沉闷,令他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地难受。
东柏堂四周清幽僻静,正好适合父亲宠爱琅琊公主,也适合父亲在那里谋划野心勃勃的计划。长恭想起父亲说过自己迟早要变成他那样的人,忽然很想知道父亲他们在密议些什么。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小会,很快转身朝东柏堂背面的树林里钻去。他的动作就和狸猫一样轻巧,钻进东柏堂的后门时,甚至连一根枯枝都没有踩碎。
长恭把耳朵贴在东柏堂墙壁上,隐约听见崔季舒在里面报告说,皇上近来脾气挺大,经常发泄对几位王爷的不满。陈元康和其他人则纷纷建议齐王大丞相逼皇帝禅位给自己。长恭听得脸色有些发白,脑子里回想起那个当皇帝的舅舅元善见每每对父亲流露出来的怨毒神情,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天边毫无预兆地响起一长串炸雷,近得仿佛就要从云端上跌下来一般。长恭用力地捂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