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唐阮,他细眼一眯,不屑道:“唐国公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夏夜燥热,却忽而因着那把出鞘的雪亮铁剑,骤然阴冷如冬。
“杀人。”
“偿命。”
手起剑挥。
小打小闹的高宅护卫,怎敌得过从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唐阮。
转眼间,尸横遍地。
平日里,下车都需踩黄金凳的陈阁老,此刻,脑袋骨碌骨碌滚出车厢,啪嗒一声,仰面摔在了地上。
那双刻薄贪婪的小细眼甚至还没来得及撑圆。
生与死,只隔了弹指一挥间。
唐阮提剑,入了陈府,倒插府门。
等到巡城兵闻声赶到时,整个陈府,已是尸山血海,人间炼狱。
陈阁老年过八旬,膝下养有七子,最小的也早已成家。
除却早已亡故的长子、二子与五子,其余四子,连同他们的妻妾子女,以及陈阁老这些年豢养的妾室通房,唐阮一个也没放过,均是一剑毙命。
事后,李乾烨问他,“可悔?”
他道:“这些人,享了该享的福,自然该偿造下的孽。哪儿有只同甘不共苦的道理?”
李乾烨罚了他五十板子。
这五十板子,是实实在在的五十大板,而非挠痒痒似的小板。
杖刑结束后,他在床上趴了月余才能下地。
可不知怎么传的,就有人道:“五十大板不痛不痒,官家竟如此偏袒这个毛头小子!”
虽是骂他,但陈阁老到底为害多年,朝中不少人早巴不得阎王收了他去。
唐阮胡闹的这一番,也是实打实地闹在他们心巴上了。再加上李乾烨的有意袒护,也就没人继续抓着不放。
所有人都以为李乾烨是器重这位少年武将,才多有包容。唐阮却不这么想,李乾烨对他,除了有兄长的疼爱,更多的,是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至到那次年夜饭,他无意中听见了李乾烨的醉后之语,才晓得,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以为”而已。
***
品茗轩中,茶香氤氲。
盏中淡茶,唐阮一饮而尽。
“姐姐,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乔笙点头。
第一次见面,贪官污吏扣了她的货,最后还是唐阮出手夺了回来。
唐阮一笑,罕见地带了些悲戚在里头,“我唐家虽不富足,但靠着些瓷器生意,也能顺遂度日。可偏偏佞臣当道,上下串通。阿爷有次送货,也是货物悉数被扣,阿爷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就被他们活活打死。”
大概是当年他没能救得了阿爷,所以后来,才会毫不犹豫地帮了素昧平生的乔笙。
“这还不够,他们带人屠了唐家满门,我与阿娘躲于密室这才逃过一劫。最后,官府竟草草以贼盗偷窃杀人结案。”
“后来到了京都我才查到,扣货、屠门,都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陈阁老指使人干的。”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的爱妾,当年想嫁我阿爷的心愿不得遂罢了。”
可惜,他没能亲手杀了那个女人。
早在他之前,有更美的女人替代了她的位置。
对于一个索然无趣又毫无价值的女人,不过因为一次侍候不周,就被陈阁老当做了花泥。
见乔笙目露忧色,唐阮绽出一个宽慰的笑来,“我说这些可不是想让姐姐伤心的,何况这么些年过去,我早就伤心够了,现在嘛……亲手报了仇,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嘴上说着了无遗憾,可乔笙知道,唐阮心里最大的遗憾,是无法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她又何尝不是。
这样一看,他们真的很像。
唐阮把话题扯了回去:“刚刚说到曹夫人的喜好,姐姐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乔笙知他不欲多谈过往之事,便顺着他道:“曹夫人是从一开始就对云麾将军无意吗?”
“嗯……”唐阮仔细回想了一下,“我瞧着不像。新婚那几日,两人蜜里调油也称得上,走到哪儿,手拉得可紧了。可后来不知道怎得,曹夫人就开始冷淡起来,走到哪儿都规规矩矩的,看上去客气了不少。”
“那你可知是何缘故?”
“姐姐,别说我,曹兴还一头雾水呢。”
乔笙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她忽地想起,那日在宝灯街,买下南宫铺子里“博君一笑”的贵夫人,也姓曹。
心中便有了成算。
这时,门外传来袁驰的声音。果如乔笙所料,今日来砸场子的那几位,都是混草堂的人。
至于受谁指使,郇贸还是南宫炽,对乔笙而言都一样,总归是见不得乔氏灯盏铺子生意红火罢了。
唐阮把玩着空茶盏,笑问:“姐姐觉得今日南宫珞所言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