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话朱导，刚才那三段台词是我觉得最难把握的部分，还好有你及时指导迷津。”
赵嘉乐咬着柠檬茶吸管，有点含糊不清地说着。
朱昭煜仰头灌了一口可乐，然后偏过头去看她。
他们现在并肩从自动贩卖机往宿舍楼走，晚风拂过他的面颊和她的发丝，小道边的路灯下她的脸忽明忽暗。
“要不是被我发现，好像你还不打算主动说？”他懒懒地开着玩笑打趣儿道，“是以为我好糊弄吗”
“没没，”赵嘉乐赶忙说，“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不前几天才被你训了一顿，再说了，之前……”
她抬起头，不期然地两人目光交汇了。
经过了这一趟排练下来，彼此熟悉了不少，一堵无形的坚冰在他们之间也慢慢融化了。
“之前，学生会查考勤的时候不是还被你大庭广众呛了嘛，所以，所以就……”
“所以就觉得我不好相处，不敢说话了？”他看着她，眼角笑意蔓延。
她知道他在打趣他，脸又有点微微发烫，她别过头去，心里直嘀咕：你难道不是这种人吗？却听到他说：
“我嘛……确实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过你也别畏畏缩缩，在排剧上，我们都是为着同一个更好的目标，有什么问题和想法尽管提，一起探讨。”
说到话剧，赵嘉乐心底对他的小小好奇又被勾起。像这样平时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人，对话剧却有着这么独到的简介、丰富的经验和深沉的爱好，让她不由自主想要了解。
“说来，你在戏剧这方面这么专业，是之前有专门学过吗？”
“没有，就是单纯的爱好，或者也有可能……受我母亲的影响吧。”刚才因为自称“不是很好相处的人”而有点淡漠的脸色，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及家人的原因，在夜色的点染下变的柔和起来，赵嘉乐抬头望向他，他只是平静地望向前方。
“我母亲曾经也是一个话剧演员，小时候我常常跟着她在剧院的后台，看她上妆、换装，躲在幕后看着她上台的背影，看见舞台灯束就汇聚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周围一片漆黑，我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戏剧的种子就在我的心底扎根了吧，”他笑了笑，“从小看过的话剧太多了，对好的表演应该是什么样的，好的演员又应该是什么样的就有很清晰的判断了。”
“幕后台下，哪哪儿都是漆黑的，只有那一方小小的舞台是那么的璀璨夺目、引人向往。
“可是，如果没有幕后几十年如一日的打磨和服化设备各方面的准备配合，如果没有台下观众的共鸣、注目和支持，舞台上的所有奇迹都不可能发生。”
“可以说，正是那漆黑里蕴藏着惊人的力量，是它们托举起最瞩目的焦点。”
“剧场里，黑暗才是光源。”
赵嘉乐听呆了。
“所以，比起做一个演员，我对藏匿在光明背后的黑暗更感兴趣。慢慢我也开始一点一点写剧本，学导演和拍摄的知识方法，在高中的时候写的剧本和拍的剧还拿过几个小奖……”
话音逐渐低落，他收住了话题，自嘲地说道，“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了。”
他转过头来，赵嘉乐看见他脸上明明暗暗的落寞，朱昭煜看见她眼睛里的震动和听入迷了的怔忪。
太明亮了，这双眼睛。
他心里涌动着一种向用手遮住它们的冲动。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他心底的阴影无处遁形。
“那你怎么不加入戏剧社呢？”他听见她问，“坚持了这么久的热爱，应该要继续下去呀，你还可以继续创作剧本，继续指导拍剧，这里才是你发光发热的舞台！”
“嗯……”
平时一个人走着觉得好远的路程，怎么今天变得怎么短了呢？宿舍楼就在几步开外了。
但幸好，到了用分别逃避答案的时候了。
“我想，”他看了看手表，又换上了懒洋洋的表情，“小赵同学，要是不想再匆匆忙忙生死时速压线跑进宿舍，我建议你还是现在进楼吧。”
她有点恼羞成怒地看了他一眼，“行吧，那明天见。”
她向前跑了几步，忽的又顿下脚步，微微回头。
“总之……谢谢你，朱导。”
他目光追随着她快步迈进宿舍楼的身影，从越来越小的直至不见。然后双手插兜，拖拉着懒散的步伐，面无表情地走了。
回到宿舍简单洗漱后，赵嘉乐躺在床上，高度集中的排练让疲惫如潮水般席卷蔓延她全身。
四肢无法动弹，但她脑海里总是是不是浮现方才朱昭煜说的话、朱昭煜说话时的神情。
如果没有说起这个话题，她可能永远不会窥探到他坚硬外壳下包裹的柔软一觉，永远不会知道，他冷漠不羁的外表下有着这样深沉似海的思考和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