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三魂掉了两魂,惊错地拒绝,谎称自己生着病,身子不爽。
“朕会温柔一些。”梁雪雍轻声道。
“可、可……可是……”
元夕心乱如麻,一边极力地找补借口,一边惶然地掉泪。
梁问晴察觉到他的抗拒,沉声道:“你不愿意?”问完又道,“你和林君一向交好,莫非是近日从他那听闻一些牢骚,所以帮着他来寻朕的气?”
元夕一听,害怕自己此刻的情态连累到好友,极力否认了对方的猜度。
梁雪雍问他为什么比刚才奏琴时哭得更加厉害,他僵了片刻,咬过唇瓣,违心道:
“臣郎简居深宫,未蒙圣上恩眷,如今圣上破天荒留宿南阁,实乃臣郎莫大的福惠……臣郎、臣郎喜不自胜,在您面前失态落泪,还请您莫要怪罪……”
梁雪雍听他这番解释,面色柔缓下来,轻声道:“是朕平日疏忽了你的感受,又怎会怪罪于你?若你觉得委屈,哭出来也是好的……”
元夕连忙摇头:“臣郎不觉委屈……臣郎因欣喜而哭,难以克制,在陛下面前露丑了。若惹得陛下不快,臣郎当自回南阁思过……”言下之意,想让对方放他下来。
梁雪雍愣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淡淡笑了:
“若是喜极而泣,那是吉利的事。”说完,将元夕又抱紧一些,迈步朝南阁走。
元夕闭目垂泪,心如死灰,睁眼之时,见自己的琴还放在台上,焦急道:“我的琴,陛下,我的琴。”
“我会派人替你收好,”梁雪雍道,“乐曲既已奏完,你这琴也该放下了。”
元夕听罢,神情一滞。半晌,吞着泪水,哽咽着嗫嚅:
“我放不下……”
小郎君呆呆地望着那把琴,眼望着离它越来越远,只觉断掉的不是琴弦,而是自己的四肢骨骸;案台上放着的也不是乐器,而是自己鲜血淋漓的心脏。
但梁雪雍却不知道。
她不知道怀里的郎君放得下琴,却放不下情。
……
那夜过后,元夕被抬位升作“芳君”。金徽酒为他颁旨挑了赐礼,众郎君皆道他近期时来运转,对他的态度也恭敬起来——当然那大多也只是做做表面的功夫,背地里大家都说他沾了林初朗的光,是趁人之危见缝插针的小人。
元夕近来本没有去北宫的打算,只因他侍寝的时机的确有些难堪,害怕引起误会。
但听到其他郎君们的这些话,他更加坐立难安,只惶恐好友也全然这么想他,于是索性去了北宫,把他们说的话摊在林初朗面前,想知道他心底的看法。
林初朗见到他来,待他一如往常,在弄清对方的顾虑后,微微笑道:
“我当是什么大事……元夕,”他望着对方,温柔道,“我为你高兴。”
元夕听罢,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地,正要开口,却又听林初朗道:
“可我也为你难过。”
元夕与他一照眼,顿时恍然,晓得对方什么都清楚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他问对方什么时候发现他对九王姬的感情的。
“很早之前。”林初朗无奈地笑了笑。
元夕问:“有多早?”
林初朗带着他走到殿外观赏庭院中的花草,指了指他们面前的桃树:“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之前你为我扎过一只风筝?”
“那时你和王姬、还有尊君一起来看我,我问王姬和她之间的旧事,你全然替她说了。我又问你为什么知道,你说你在湖边遇见了她。”林初朗见元夕盯着他,似在思忆那时的事,又笑道:
“可你之前才因落水生了病,而且和遇见王姬的时间相隔极近,我便觉得蹊跷,派流玉偷偷去打听,才得知当时王姬朝那湖中扔了一枚剑穗。后来……”
“后来你就都知道了。”元夕叹了口气,牵过好友的手,幽幽道:“我以为我瞒得住的。”
林初朗摩挲着他的手背,觉得那指节更紧瘦一些,都不大摸得见肉,一面心疼,一面道:
“你打小就不是个会藏事的。”
元夕难为情地咧咧唇角,片刻后,突然攥了他的手,紧张地问:“那你说陛下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
林初朗还未开口,便见他背过身去,喃喃道:“若真是这样,我就不能……不能再喜欢她了……”
他既担惊又难过,眼眶蓄满了泪,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却听身后的好友说:“那可不行呀。”
元夕转过身,对上对方温柔的、仁慈的双目。
林初朗看着他哀愁的模样,默默道:
“因为出使东境的那位大人曾经可是在私底下告诉我……”
“她喜欢你喜欢得快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