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早起来,还在用早膳,远远地就听见传来道乐的声音,静川递过一杯香茶,低首道:“前几日太后娘娘说梦见了老魏国公。今日请了玄及真人入慈寿宫设斋醮。”
穆双安闻言奇道:“听闻太后娘娘近日常念佛经,怎的今日请了真人?”
众人皆不知,玉笑低声悄么么道:“许是那梦有些不好,太后娘娘请真人镇一镇呢。”
“又胡说八道,如今没旁人倒还好,若被他人听见。还不拔了你的舌头。”穆双安叱道。玉笑不敢再言,不过一句玩笑词,说了便过,谁人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到了夜间,却突然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已卧病在床。皇帝为此忧心不已,罢了两日朝政,命后宫嫔妃们皆要轮流侍疾,孙辈们亦需每日探望事孝。穆双安跟着众公主,行在末尾。
慈寿宫中,玄及真人法袍簇新,头戴着金丝冠,旁边数十个小徒弟轻敲铃鼓,缓缓吟唱。看着倒是一场法会,但与正常的道教斋醮又不同。玄机真人谈及自身传承,只说是出于道家又非道家,乃是神教。最先时还被人说过邪祟之法,被道家人不齿,直到他声名鹊起又被皇帝亲封为真人,那些质疑的声音才渐渐消了。
穆双安跟着公主们在神像前叩头九次,吟诵简单咒语,曰集念力,为太后祈求神助。
事毕,穆双安因早晨多饮了几口水,如今耐不住同崔姑姑低声说了几句,崔姑姑会意,忙叫了小宫女带她去了更衣室。
从更衣室出来,那小宫女已不在原处。她原先也是在慈寿宫来往过的,自然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亦知道从后廊绕过去有条近路,只是常偏僻少人。
行至后廊,大大的高树覆盖住屋顶,遮了光更显得静谧避人。穆双安忽听得前方传来细细人声。忙止了脚步,屏气敛声,心中暗暗叫苦。实怕再听得什么隐蔽之事卷入风波之中。脚步一转,正要悄悄往回走。
就听一女子道:“听说太后娘娘不是病了,是魇着了。”
另一人道:“正是呢,前日我事汤药时,见太后面色发紫,可怕的紧。”
先前那人语带颤抖道:“这些日子真不太平,先前说是寻芳殿闹鬼,太后娘娘早已少出门,却不知为何那日非要去寻芳殿。去了一趟寻芳殿,如今便魇着了。难道这世间当真有鬼怪?”说到最后声音已然有些微抖,想是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胡说什么!宫中有玄及真人坐镇,什么小鬼敢造次!好妹妹你可别胡说,贵人最是忌讳呢。”
话音一落,脚步声匆匆,听着像是走远了,穆双安这才从廊角走出来。
是夜,吓起了瓢泼大雨,天空之中雷声隆隆,紫龙跃腾,来势汹汹就像要撕裂夜空一般。一少女披发赤足奔出,于寻芳殿前高歌“天雨无晴,人世无情,左去日又去心,壤土流失不得生。”亦歌亦舞,如鬼如魅。
寻芳殿外数名小内监正抬着恭桶经过,正欲送去净车。忽瞧见这一幕,那女子舞着舞着,凌空而起,忽回头朝他们一笑,两眼猩红,面上似有血泪,有人认出来,大呼:“冗儿!这是冗儿!”唬得众人魂飞魄散。
上官凌此时正在禁卫门房值守,同他一起的蒋蒙递过来一把瓜子。笑言:“咱几个托了你的福,这么大的雨,能舒舒服服在值房待着,果然殿下你是有鸿运在身的。”上官凌进了禁卫军后,无甚皇子架子,吃喝玩耍都是来得的,人缘不错,立马就与大家打成一片。
禁卫军是分队分时进行范围巡视的。这雨半个时辰前刚下起来,排到这时的小队可就苦了,披了油衣套了水履,可在这样的雨夜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依旧是浑身湿漉,脚在水里泡着。
上官凌嘴角凝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你准是忘了,下个时辰就是咱们了。”
蒋蒙一愣,一旁杜益与闻言噗嗤一笑,又望向窗外的大雨,道:“真是多年未见这样的大雨了,记得上一次还是四年前,管家半夜敲开院门传进来消息,说是南方哪个县冲毁了堤坝,死了不少人,我爹急急忙忙出门,半月方回。”
他们正在闲话,忽听门口传来急切的敲门声,杜益与奇道:“这是怎么说,刚说敲门,这便真敲门了。”
边说话边开门,门一开,一个湿漉漉的小内监连滚带爬跑了进来。见到人了方大声哭喊:“有鬼啊有鬼啊。”
这人魔怔了般,上官凌冷斥道:“宫中不许乱言鬼怪之说,你这等乱喊,该当何罪?”
小内监扑通一下跪下来,涕泪横流:“小的有罪,小的没有胡说,小的是杂扫内监,今日与数人夜送恭桶经过寻芳殿,见殿前有一白衣女在行歌舞,四周似还有乐器齐鸣。那面貌,面貌,像极了前些天死掉的冗儿,只一眨眼,那女的飞起来又不见了。这不是鬼是什么。”
话说至此,又有数人同见,倒不像是这小内监突发癔症。上官凌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旁边的蒋蒙:“走吧,看看是什么人胆大包在故弄玄虚。”
蒋蒙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叹了口气,学着他的样拍了拍杜益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