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顿、墨水顺势在风涓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这并不符合我的预期。我微微有些愣神,脑海中短暂地空白了一刹,然而风涓不仅丝毫没有不在意,甚至还借机朝我举起那只爪子耍无赖:“阿世!你看!是墨水!”
我:“......”
面对此情此景,我竟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是风涓太过幼稚、还是我太过成熟,无奈之余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暂且将那些无谓的杂念全都抛之脑后,然后认命地放下毛笔、从怀中掏出手帕为风涓擦拭干净手背:“孤看得见,也听得见。”
话中潜台词便是让风涓别闹了的意思。毕竟这两天我光是烦恼如何才能将情报传递出去就已经快愁秃了头,更别提眼下我还迟迟没能遇见疑似镇西军安插的谍人、被带来的孩子们和物资也不知道都被安置在了何处.....诸此种种、烦不胜烦,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多分出精力用来哄他。
令人可惜的是,风涓不仅没能听懂我话中未说出口的含义,反而还气鼓鼓地质问我道:“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理我?”
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眉头,想也没想地就回道:“孤在为你作画。”
这当然是个借口,毕竟我若当真是在全神贯注地为他作画、又岂还能如先前那般给予回应?说到底这根本就经不起人细细推敲,可偏偏风涓却信了。
或者应该说、他相信的只是我。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毕竟风涓若是不相信我,自然也就不可能会被我算计到现在这般程度了。
“…好吧,我原谅你了。”
我松了口气。
解决完了这边的麻烦,我总算能回头检查一眼方才作的画了。而情况也不出我所料,尽管先前风涓闹腾我时特地注意了没有碰到我握笔的手,可他的手掌和衣袖却还是不慎沾染了纸上未干的墨迹、将这副我曾经投入了不少心思的画像擦成了一片。
“阿世?”
注意到我停顿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风涓紧跟着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却在看清我面前摆放着的这副毁掉的画像的瞬间萎靡了下来。
他先是看了看画,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似乎是在观察我的脸色,嘴唇嗫嚅着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却又因为害怕吞了回去。
犹豫片刻,风涓最终伸出手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缩着脑袋小声地同我道歉:“...对不起,阿世。”
但其实我并不生气,或者说眼下的结果才是我一直期盼着发生的,然而这些都不是风涓应该知道的。
他只需要知道我很生气、并且因为面对的只是【风涓】这个人所以才隐忍着没有发作,就已经足够了。
“无妨,孤不怪你。”
可即便我这么说了,风涓也始终没能打起精神。他喏喏地应了一声、松开了我的袖子,之后便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上,既不再满帐篷地拱来拱去,也不再朝我挤眉弄眼地抱怨我不理人,却满脸都写着失落。
我:“......”
我默默地将宣纸仔细叠好、然后将之收在了怀中,原本是打算什么也不做的,可看着风涓那副过分可怜的模样、与他方才胡闹时盖住画的动作,总是会让我忍不住地想起宁光逢,便开口安慰他道:“无妨,不过是一张画像而已,毁了便毁了,孤再为你重新绘一副就是。”
闻言风涓猛地抬起了头,一扫先前的颓靡,满脸兴奋地朝我确认道:“真的?”
我点了点头,“真的。”
“还有一副?”
“还有一副。”
我耐着性子一一回,并向风涓承诺这副新的画像只会比今日所作还要精致完美,且不必让他再如今日这般苦苦等待半天也不得结果,也算是一种对他变相的补偿。
只是话音刚落,我又忽地想起什么、便补充道:“但不是今天。”
“...好吧,”
风涓有些失落、但这也仅仅不过维持了一瞬,很快便又重新沉浸在可以得到画像的喜悦之中,雀跃着一遍遍地唤我为“阿世”。
我没有回应,只是无言地注视着他,而后赶在风涓得寸进尺地开口向我提出更多要求之前适时流露出几分疲态、成功地将他打发了出去,并终于获得了来之不易的私人时间。
没有人会不期望自己是憧憬对象心目中特殊的存在,尤其是当对方平日里看起来是如此的遥不可及的时候。因此哪怕连这份轻易流转于指尖的刹那垂怜与温情是否能够延续至明天都无法保证,却还是会毅然决然地投身沉溺其中。
风涓便是如此。
所以我越是在他的面前流露出无可奈何的一面。......那些无底线的纵容、偶尔对视时眼中温柔的笑意,一切能让我们之间看起来仿佛就在咫尺之间的美好误会,就越是会让风涓想能够真正拥有。
然而就像人是注定无法从水里捞起月亮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