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队里年轻姑娘不多,够成色的很快就结婚了,想挑个年轻点的媳妇吧,不是怀着孩子就是奶着孩子,没办法,大队挑来挑去,李铁梅换了一个又一个,不是脸黑得像涂了碳,抹上几层粉子都盖不住,就是腰粗的像水桶的,有个别像齐爱花一样模样说得过去的,试唱了两句,嗓子像破锣,还不如齐爱花,根本上不了台面,干部们是一筹莫展。
但公社革委会布置的任务总得完成,大队支书齐玉清最后在高音喇叭里许诺,要是谁能胜任李铁梅这个角色,排一天戏,记十五个工分,以前的规定是不管主角配角还是跑龙套的都是挣一天工分,也就是十分工,这本来就是香饽饽,平时在大太阳底下从早干到黑,拼死拼活一天,男劳力才挣到十个工分,女劳力才八个工分,也就是说演李铁梅,简直成了肥肉了。大冬天除了出伕,也就挣不了工分,工分是啥?是口粮,排戏就和玩儿一样,一天就能挣十个工分,谁不眼馋?所以有头脸的跟大队说得上话的,都抢破跟头地往里挤,大队书记亲自把关,选了三天还是没有中意的。
这两天红英往向贞家跑得很勤,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劝向贞报名顶李铁梅,她进了向贞的南屋,见向贞坐在蒲团上纺棉花,红英来不及坐下,急道:“你咋还坐得住,整天纺纺纺,哪有个头儿?”
向贞知道她来干啥,这两天,不用红英来说,大队喇叭里吆喝,街道上妇女们叽叽喳喳议论,都是挑选李铁梅的事。
向贞笑道:“不纺线他们穿啥?家里那么多人呢,鞋袜衣裳哪一件不用布?景义穿鞋像吃一样,一双鞋穿不出俩月,随他爷。”没停下纺线,纺车依然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像伴着音乐。
红英说:“谁家孩子穿鞋慢?俺那俩闺女也一样,春花还好点,二妮子整天跟着你家景义疯跑,给她做不上的鞋。”
红英想起今日来的目的,说:“光顾着和你闲扯了,忘了跟你说,俺给你报上名了,大队叫你今后晌过去唱唱试试。”
向贞恼到:“俺说不去不去嘛,你咋不跟俺说一声就报上了?”
红英忙解释:“俺听说,再挑不出人来,就用李香翠了,俺要不是怕便宜了那个□□,俺才不愿意替你捡这个便宜呢。一个冬天挣多少工分呀,你不算算?”
向贞说:“俺当然知道,可家里人的鞋袜也等着呀。”
红英生气地说:“是穿重要,还是吃上饭重要?衣裳上打补丁总比饿着肚子强。”
向贞当然会算这个帐,家里劳力少,工分不够,每年都要花钱买工分,没有钱,只好少分粮食,劳力多的粮食一年都要差小半年的,何况是自己家,有限的麦子换了地瓜干,常年吃地瓜干掺上野菜,挤出一点白面和棒子面,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给孩子们改善改善,哎,这是过的啥日子,向贞深深地叹口气,没说话。
红英站起来,做出要走的架势,说:“反正俺是给你报上了,去不去济着你吧。”
向贞动了心,但嘴上说:“是旺生不让俺去,爷也反对,不愿俺出风头,再说俺也不一定能行。”
红英嗤了一声,说:“旺生怕你跟别的男人相好吧,小心眼。”
向贞笑着骂:“你才小心眼呢,净往歪处想。”
红英说:“行行行,是俺想歪了,走吧,俺陪着你去,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一个冬天能挣半年的工分呢。”
大队部的那间仓库里,冲着门口中间的位置,放着一张长条桌子,支书齐玉清和民兵连长坐在下边的长凳子上,两个人都苦着脸,今后晌必须定下来了,从几天的考察来看,刚开始的还勉强上得了台,后来的越来越不中用了,再挑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了。
齐玉清对二楞子说:“找人去跟李香翠说吧,就定下她了。”
就在这时候,红英和向贞来了,齐玉清换上了一副笑脸,他对社员一贯是笑模样,对红英更是如此,都知道她家的出身,烈属,是不敢惹的,他说:“徐红英你来唱?没见你报名啊?”
红英笑着说:“俺李奶奶都演不了,更甭说李铁梅了,俺是陪向贞来的。”
齐玉清看了一眼向贞,笑着说:“那就唱两句试试吧。”齐玉清也没对向贞抱多大的希望:光凭模样好是唱不了戏的,要是别的妇女来,他就说定下了,但前年□□会之后,他对柳向贞有些刮目相看了,用刁德一的话说,就是:这个女人不寻常。他对向贞莫名生出一种忌惮的情绪来,面子上也客气了很多。
向贞没说多余的话,也没有和别的妇女一样唱之前先咳两声,只是说:“行。”算是开场白。
向贞开口就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这是李铁梅的经典唱段,高音喇叭里整天播放,家喻户晓了,谁也能哼哼,跑直线的,怪腔怪调的,水平可以参差不齐,唱词都会。
齐玉清心不在焉地听了两句的时候,没听出啥特别的来,但越到后来越听出味道来,向贞的声音不是很高亢,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甚至有一点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