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后一直日子一直很拮据,不用说买茶叶,就是一日三餐,地瓜干都吃不饱,哪有钱买茶叶?向贞只有在遇到遭心事烦躁的时候,把珍藏的茶叶拿出一点儿来喝,算是给自己一点安慰。
旺生起初很不以为然,感觉向贞喝茶只是一种形式,平常过日子女人哪有这样摆谱的,但这是结婚前向贞对自己提出的唯一要求,自己承诺了却常常不能兑现,旺生宁可让自己少抽袋烟,也给向贞准备下点茶叶。
旺生谷堆在炕沿上的,向贞端一碗子茶递过去,旺生闷着头喝下,向贞端起自己的那一碗,先喝了一小口,让茶叶的香味在嘴里慢慢蒸发,然后陶醉在这香气了,心情立刻舒畅了。
向贞看旺生几次用手摸摸那个烟袋荷包,又几次把手缩回来,知道他的烟叶快没有了,想想男人为了给自己省茶钱,经常断了烟叶。
向贞心里涌起一阵温暖,虽然男人做事很多不从自己心上走,但他是真心对自己好,男人就是这样的脾性,脸皮薄,从不和别人争短论长,赶上运动,他是真怕游街□□,丢人现眼,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何况这次,他也是想给家里多挣工分省点粮食。今年秋季收成不好,分的粮食少,两个小子的饭量却眼瞅着增长,平常年份,家里的粮食都要缺上小半年,今年空缺会更多,春上还不知道咋熬过去。西邻李香翠不是每年都逼着齐春鹏去出伕,就是为了多挣工分和省粮食吗?自己是咋了?向贞明白了,两口子在气头上的时候,每个人都执拗地抱着自己的理由,旺生把为家庭扩大化了,而自己是把旺生的躲避运动扩大了,要是硬不让他出去,整个冬天都闷着,也真不值。
向贞重新冲上两杯茶,递过去,笑着说:“咋了,还生气呢,大男人宰相肚里能撑船,整天跟自己女人计较,算啥能耐?”
旺生接过茶,谷堆在炕沿上,可能脚麻了,把脚放下来,坐下,喝了茶。
向贞拿起一只没纳完的鞋底子,一边拿针线一边说:“俺同意你去了,你也不用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
旺生心里轻松下来,脸上和缓了,嘴上却说:“谁苦大仇深了?你挖苦人不带皱眉的,要不俺不去了,看看你也不知道啥时候生,俺去了也不放心。”
向贞看他言不由衷的样子,故意逗他,说:“你真打算不去了,那俺就先不给你做鞋了,先给景义补补衣裳,他的褂子两个胳膊肘都磨破了。”
旺生看出向贞是故意取笑自己,嘿嘿地笑着说:“还是先做鞋吧,景义这小子穿衣裳像吃一样,今日给他补好了,两天就又破了。”
向贞说:“你甭净说他,这孩子蹭点是没错,你看看他穿的衣裳,哪一件不是景仁穿剩的?老大都穿烂了,再给他穿,春夏秋冬都没替换的,能不烂得快?”
旺生想想也确实是亏了老二,说:“等俺领了出伕钱,过年给俩小子扯身新衣裳,你也扯个褂子,你的褂子也好几年没换换了。”
向贞笑了,说:“还是先给你和爷买烟叶吧,是不是快没有了?鸡蛋又攒了十来个了,明日是大集,你卖了,买上点烟叶,到了工地上,你就没处买了。”
旺生支吾着说:“你这也快生了,攒着鸡蛋给你做月子吧,俺好对付。”
“还是先卖了鸡蛋换成烟叶吧,俺生了再说生了的话。”向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