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灯的衣角刚消失在窗口,张管家就敲门进来了。
她也不敢走远,蜷着身子,躲在积了厚雪的窗台下。
因为紧张,她的手不自觉揪紧衣袖,掌心沁出细密汗珠。
才听到管家开口,说刚才出了点意外,还得再麻烦小姐一次。
头顶忽然笼下一道阴影。
抬眼看去,正是衣衫不整的帝弑天,正含笑看着她。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恶劣。
窗口这地方,屋里人稍一抬头就能瞧见,这人还非要如此张扬地站在这里。
金灯咬牙,抬手拽住对方衣物,狠狠向下一拉。
平日里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如今竟学自己翻窗户。
帝弑天原本是想叉腰大笑的,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手,竟真被她拉得一个趔趄。
窗台外早落满雪。
这一躬身,脚下不免打滑,直将金灯扑倒在地。
幸而院中久无人打扫,雪落得够厚,只发出噗通一声轻响。
在帝弑天出声之前,金灯迅速抬手捂住他的口鼻。
几乎是在同时,屋里响起管家迟疑的声音。
“小姐院里是养猫了吗?”
正愁找不到借口的山眠连连点头。
金灯配合得发出一声猫叫。
柔软细糯。
帝弑天憋了满脸笑意。
好在管家着急回去,没再深究,拿到想拿的东西就匆匆走了。
金灯听到屋内关门声,脸色立即冷下来。
“下去!”
帝弑天扯了下嘴角,毫无形象地站起来,弯腰向她伸出手。
金灯完全无视,撑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衣上残雪,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讨了个没趣,帝弑天摸了摸鼻子追上去。
“今日城中开市,要不要去?”
金灯不理。
帝弑天再接再厉:“我觉得芙蓉园那位可能会借此出去。”
金灯果然停住脚步,转身看他:“让你打听的事怎样了?”
帝弑天撇撇嘴,年龄没他大,怎么心思如此厚重,总喜欢关心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
百花楼的姑娘就可爱多了。
“其实我昨夜仔细想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太守不明着来,我们帝家或多或少在这地方还是有点根基,倒也不必如此怕他。”
金灯仍旧一副严肃的模样:“如果他张口问你要人呢?”
帝弑天心说不至于吧?
可面对金灯那抹冷冽的眼神,怎么也不敢说出这种保证。
挠挠头,挥手喊来藏在冬青后的屠苏,对金灯道:“那我们就去会会他,厨子说了,太守今夜要带最为宠爱的六姨娘出门逛灯会。”
金灯讶异。
不是被废了么?
怎么还有精力逛灯会?
难不成还真治好了?
帝弑天看出她的疑问,不等她开口询问便道:“本少爷昨夜才得的消息,千真万确,你那废人的法子八成不对。”
金灯默了默。
“太守何时出门?”
帝弑天仰头想了想。
厨子说是戌时,但他也不知怎的,舌头一拐弯,说出的却是酉时。
金灯点头:“好,我知道了,酉时我会准时在后门等你。”
院里埋的东西虽然已经换了,但金灯总觉得不放心,留下山眠守家,孤身一人换了件不起眼的衣服出门。
说来也是巧,才绕了两道回廊,便见三五婢子拥着寻香往正门方向走。
她不想惹事,立即跳下回廊,躲到柱子后面。
还好,没被发现。
掐着点到后门时,帝弑天显然已等候良久,撑着的伞面上落满了雪,与他一身黑色大氅相得益彰。
金灯疑惑望了眼天色:“不是酉时吗?”
帝弑天道:“总归闲来无事,赏下雪景。”
金灯也不知后门这光秃秃的雪景有什么可欣赏的,紧了紧身上衣服,道:“走吧!我刚看见寻香与伯父从前门走了。”
“等一下,”帝弑天扬声唤住她,“既是跟踪,就应该有跟踪的样子。”
他说着将伞递给金灯,从袖中取出一张面纱,覆到她脸上,遮去她过于艳丽的容貌,只露出一双含了冷霜的眼。
面纱两侧连有两条淡粉色的丝绸带子,得固定在脑后,防止面纱脱落,帝弑天做这一动作时难免俯身靠近她。
金灯微仰着头,被伞上眩目的荧雪白光刺得微眯了眼,鼻尖萦绕的全是他怀中香气。
当一根温暖长指扫过脸颊时,金灯不觉心中一慌,耳后起了一层细密皮疹。
“好了没?”她的声音略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