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心如死灰,连包袱都不想收了,腾的一下坐在凳子上开始神游,她此刻是真心想掐死昨日那个赖账的自己。
赵垣也不出声打扰她,扫了扫她没收完的物件,昨日将她带回客栈后,本想仔细搜查一番,打开包袱后,一枚令牌摆在最上方,他拿起来粗略看了一眼便放下了。事情牵扯至元亡教和江湖盟,必然不简单,加之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事...赵垣无心再翻,心烦意乱地放下了手中的令牌,泄愤似地将程云绑在了椅子上。
经过今天的“审问”,赵垣总算是确认了,她确实不是元亡教的人,如果真是江湖盟固元派的人就再好不过了。但显然,她也不是。
柜子上那本小册上硕大的四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遗愿清单。
赵垣突然想起昨天抓住她的时候,她气急败坏地说自己快死了。于是他饶有兴趣地拿起了那本册子,只见第一行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排字:吃一顿霸王餐,后头用朱砂画了个小圈,再往下画了小圈的便是在野外歇脚。
未等他辨别出其他几条,程云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劈头盖脸地躲过了遗愿清单,两条清秀的眉毛前低后高,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不许看!”
赵垣自觉无理,不与她多争辩,只是问:“为何是遗愿清单?”
“...我不是说了嘛。”程云瘪了瘪嘴,将手中的册子翻来翻去,淡淡道:“大夫说我得了绝症,没几年好活了...”
“哪来的庸医?”赵垣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倒也不是质疑大夫,只是程云这浑身的劲儿,看着实在不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不是一个大夫这么说...”程云垂头:“我爹娘找了我们那许多名医来给我看诊,都说治不了了...”
程云眼中的光肉眼可见地微弱下去,就像一朵盛开的花飞快地经历了秋冬,枯萎得很彻底。
赵垣自觉说错了话,便缄默不语。程云只是丧气了一阵,便又扬起头,看着手中的册子,最后一行赫然写着:成为江湖大侠。她抿了抿唇,做出了决定。
“既然在那些人眼中我们已经是夫妻 ,那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程云眼中的光又亮了起来:“虽然我不会查案,但是走街串巷收集情报我还是会的,你说的济源城孩童走失,是不是就与他们有关联?”程云将赵垣话中的信息全然串通起来。
赵垣看她情绪又起来了,也不想扫她的兴,便点了点头。
程云俏皮一笑:“那这事儿,本小姐管了!”
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赵垣严肃地看着她。“那可是一群疯子。”一群埋藏在江湖之下,神通广大的疯子,只知他们信仰元亡教,但没有人知道他们追求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存在了多久,直到二十年前,他们第一次暴露在江湖人眼中,那时的他们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了。
赵垣身处风云阁,二十年前元亡教的暴露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不能对程云说太多,他希望自己阴沉的语气能够将这个一时兴起的女孩吓退。
谁料程云从不按常理出牌,在她眼里,赵垣就像时常拿一些夸大其词的江湖事迹恐吓自己的大哥一样,浮夸造作,她不以为意地嘟囔了一下嘴巴,拉长了自己的语调,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我还没说完呢。”
“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吃白食,我可以帮你收集些情报,你呢...”她眼睛一转,笑吟吟地停在了赵垣探究的脸上,“你就给我提供这些天的衣食住行吧。”
赵垣眼皮一跳,这算什么道理?我又没强求你帮我调查,为何要为你提供衣食住行?!他没好气道:“不必,程小姐还是快些回家去吧,江湖多纷扰。”
闻言,程云深吸一口气,随后沉沉地叹了出去,酝酿了一下,说道:“你要是答应...我还能再给你提供一个情报,关于昨天晚上那些孩童的事情...”看赵垣眼皮一抬,程云就知道她说到关键点了,她挑了挑眉,卖了个关子。
顿了一会,她垂下眉眼。委屈道:“再说了...我都得了绝症,你也管不了多久,我吃的又少,也不怎么花钱,你...”
赵垣会心一笑,打断了她:“程姑娘...你这做派,真不像个正派人士啊...”
“听闻风云阁也靠贩卖江湖间的情报笼财,赵公子说这话不合适吧?”程云反咬他一口,神色鄙夷。
风云阁算哪门子正派人士?连个救人的方子都要联姻才给,我呸!图财还扭扭捏捏扯这么多!
赵垣越发觉得程云有趣。看她骨量便知她不是习武之人,看她处事便知她也少有走江湖的警觉,可偏偏小聪明一大把,论起这磨人性子的法子,她倒真有一手。
身怀江湖盟固元派的令牌,却要吃霸王餐,躲在供桌下偷听元亡教教徒谈话还能记得如此清楚,面对自己也是先示弱,知晓自己有求于她便大着胆子与自己叫板,胆量气性都不容小觑。赵垣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