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吧?神女不必经历世间奔波的劳苦,也不必遭遇破坏本心的恶念。她呆在安全的宫室,按照要求对将要发生的灾厄进行重启,就可以完成使命,拯救尘世。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会忘记她的声音和面孔,但没有关系。即使与她形同陌路,神宫寺一族不是一样会无微不至地供奉她吗?”
“可我们都没有想起,青鸟为她的飞翔献出了一切——如果没有在这世间感受到爱,为什么要为愚蠢的凡人奉献心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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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调越来越高,最后几乎嘶声。厅堂里等待了一阵,再次有人问道:“所以呢,尝试成功了吗?”
“……失败了。咒灵的浪潮被消弭,但‘时之心’从此遗落,再也没有回来。”
郁江按着胸口,平复了呼吸。此前短暂的失态让她声调沙哑。她听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
“僭越的愚行遭到了神女的厌弃,青鸟再也不在神宫寺的屋舍中桓居了……仪式之后二十年,时光的丝弦拨动了九次,为游子预留的门扉一次也没有被叩响。”
之前她长篇地讲述时,你都保持沉默。听到这个数字,你有点惊讶地抬眼望着她。
“九次重启,足以是一代时之心毕生的遭遇吧。”郁江轻声说,“您遗忘了一切是吗?在黑暗的旅途中逃避灯火。为了避免灯的诱惑,断然将所有前尘舍弃……我等的愚行令您弃绝了归途,才让您承受成倍的苦楚。每思及此,我们——”
她拉起描绘着精致纹样的袖口,向你展示自己的手臂。手臂内侧,紧实的皮肤上,横亘着一道道粗粝的疤痕。年份有旧有新,看起来是利刃切割的,可以想见伤口最初深可入骨。
她身后跟着的六名随从一齐伏下身去,揭开长袖,向你展示双臂上同样狰狞的伤痕。
“您离去之后,我们肃清了家族。”郁江说,“妄图操纵您命运的狂徒,已经被我亲手葬送。每当光阴震颤,而您没有归来,我们在自己身上划下伤口。这样的疼痛与您所经受的相比微不足道,但我们用身体铭记您为世间遭受的苦行——我的女神啊,请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请让神宫寺再次为您提供休憩之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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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望着她们身上的伤疤,目光所及之处,能穿越时光看见每一道利刃加身时的疼痛。这很残忍,但你确实因此体味到其中的决心。郁江逐渐步入衰老的躯体跪伏在你身前。在这昏暗的厅堂里,你触摸到时光的碎片。
你看见月光照耀下的窗格,年轻的郁江满头黑发,手掌抚着小腹,唇边含笑;你看见破碎的舞台,仪仗翻覆,她身着祭祀的红衣,对天悲鸣;你看见烈焰燃烧的厅堂,她提着染血的尖刀与奔逃人群对向而至,神色决然似火。在这种种久远的面孔之中,你重新发现了第一眼见到她时神秘的感觉。
“请起来吧。”你说。
“您原谅我们了吗?”
你没有回答,伸手轻轻碰到她的脸颊,让她望向你的双眼。
“我都看到了,您为我遭受的痛苦。”你轻声说,“您为我做了这么多,您是我的什么人呢?”
“我……”好像被问到了某个内心深埋的问题。她的眼眸大睁,双唇开合,从手臂开始发颤,你无声地与她对望着。
“我是您……此世的执灯人。”她终于说,“在我微薄寿数所及之处,无论您从何时何地归来,神宫寺的灯火永远会为您点亮。”
“哦。”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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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你想要的回答。她神色哀切,目光真挚,但之前那种强烈撼动你的东西消失了。像内在的某种久远情绪忽然苏醒。你感到失望,甚至有点儿厌倦。
“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事。”你说道,直起身体,手指划过她手臂上的刀疤,“这些伤疤,我可以为你们消除掉吗?”
她猛然把手臂抽了回去。“您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并不记得之前的事。连我自己都忘掉的痛苦,叫别人为我一直保留着,未免太过分啦。”
她惊疑不定地望着你,你微笑一下,也没有再要求治疗她的手臂。
“放心吧,我原谅你们了。”你说,“听说被人当作石头拿来用,确实有点难过。不过你已经为我报仇了吧。你们也因为我遭受了很多痛苦……明明都不记得我的样子,何必要面对我带来的这么多问题呢?”
“您……”
“谢谢你们过来告诉我这些,应该不会再忘记了。”你手掌碰一下地面,打算站起身来,“今天以后,神宫寺也不用再等我了,你们自己去做喜欢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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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身到一半,郁江合身扑过来,一下攥住你的手。
“神宫寺夫人……”
“您厌弃我们了。”她轻声道,“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再次启程时,请您仰望群星,灯火永远会在那里。”
“不要浪费你们的时间了。我不打算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