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后的宝座一定是虚位以待了。”
“未必如此，贵妃的美貌，我便是在湖州也是听说过的。今日他身边的这两个美婢，亦是容色不凡，娇俏可人。天下美人何其多，我只不过是在出身上略强一些，但他岂是那凡俗富贵眼，又有什么身份比当朝天子更加贵重？若他看重这些，当年救我时并不知身份，岂会拼死相护？”
宁安翁主缓缓摇着手里的团扇，另一只手不停的摩梭着那只翠玉小猪。她并没有什么自信，大长公主明里暗里也下了不少功夫，还指使了朝臣上过几次催促立后的折子。皇帝都扯了理由蒙混过去，只是一味偏宠贵妃，足见情深意重。她当然不希望心上人是个刻薄寡恩之人，但是君恩深似海，她一瓢也分不到。
锦屏觉得翁主说的有理，也跟着犯起了愁。
宁安翁主到爱晚亭的时候，秦卿已经在亭中喝茶赏景了，见到宁安翁主过来，秦卿并不起身，只是抬手客气的说了一声翁主请坐，并示意金蝉和玉翘退出亭外去。
锦屏服侍宁安翁主坐下，知道两人定是有私密话说，也知趣地退出亭外。
“翁主且尝尝这茶。上好的金骏眉，正衬秋色。”秦卿斟了一盏茶，递到宁安翁主跟前，茶汤金黄通透，蒸腾着清甜馥郁的特殊香气。
“多谢阿青哥哥，看来阿青哥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宁安翁主并不意外，她的身份并不隐秘，眼前这人若是想知道，找寺里的僧人一问便知。
“但翁主却并不知道我是谁。”秦卿已经想过了，如果宁安翁主对她只是感激之情，那么她的身份性别都不重要。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并不这样简单，她既没有一直隐瞒下去的本事，又没有什么不伤害宁安翁主的解释身份的方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一步到位省了后头的麻烦。
“我早就知道了。”宁安翁主还沉浸在喜悦与羞涩中，不敢与秦卿对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热茶下肚感觉脸上更是烧得慌，又轻轻扇起了手上的扇子。
秦卿有些头疼地看着那柄下缀着的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又随着扇子摇晃起来，玉质和雕工算不上十分好，配不上宁安翁主的身份。但玉色光亮润泽，一看就是主人常常把玩的爱物。
“翁主以为我是谁？”
“宁安见过陛下。”宁安翁主起身施了个礼，姿态之标准便是最挑剔的老嬷嬷，也寻不出一丝不合宜处。比起宁安翁主来，秦卿觉得至少在礼仪上她是自愧不如的。
秦卿见了也不敢生受了，赶紧起身避让，又请宁安翁主坐下，才开口。“本宫非是当今陛下……”
一旦开了口，说下去也就不难了。事情并不复杂，不过就是宁安翁主以为当年救她的是个哥哥，其实是个姐姐。唯一超出秦卿预料的是，宁安翁主不仅错认了性别，还将她当做了顾淼。
“却不知翁主为何会将本宫错认成皇上？”
宁安翁主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任谁知道自己心仪多年的男子竟是个姑娘，都难免会在心神上受到冲击。特别是宁安翁主这样的情况，她是真的有机会嫁给顾淼，却没想到阿青哥哥变成了阿卿姐姐，而这些和顾淼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甚至都不清楚顾淼长什么样子，这实在是闹了个天大的乌龙。听到秦卿问她为什么会认错人，宁安翁主也很想问为什么……
“我去湖州之前，进过一次宫，在冷宫里见到了你，那天你穿着男装。我便以为你是刚刚被打入冷宫的三皇子。”
“唉！”秦卿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父亲当时受人牵连落了罪，我也被没入掖庭，在冷宫里做宫女。当时三皇子也刚刚被发配到冷宫，虽然吃食和炭火常常供应不足，衣服倒是带了许多，毕竟皇子穿的料子，宫人们也不敢轻易穿在自己身上，克扣无用。冷宫里规矩不严，男装干活利落些，我便央他赏了我两件，做活的时候穿。”
这件事里并没有欺骗，没有抛弃，没有愚弄，纯粹就是命运弄人。宁安翁主心里难受极了，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中滚落，又面颊滴落下来，砸到手上的小猪掉坠上。这是当年秦卿给她的小猪，她一直随身带着，夏天挂在扇子上当扇坠，冬天就挂在荷包上。
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当时她八岁，三皇子才不过十岁，真的能够带着她穿过慌乱的人群，避过凌冽的刀光吗？只是她那时年纪还太小，没有想过这些，任由冷宫的匆匆一撇，种下相思的种子，在这长达九年的离别里生根发芽，随着年纪渐长，错误地开出倾慕的花来。
宁安翁主哭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心上人变成了曾经的假想情敌，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卿。是秦卿救了她，她明白，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怪秦卿，她只能哀叹命运捉弄，人生无常。
锦屏在亭子外听得个大概，也是大感震撼，想安慰都无从开口，只能支撑住宁安翁主近乎瘫软的身子，试图给她一点力量。
枫叶艳丽，如枯干的血色，秋光里，失魂落魄的主仆两人相依着沉默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