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却好像仍旧读不懂那些紧紧缠绕着的、棼乱的思绪。
恨?教他如何不恨!眼前这个女人带给他的只有个暗灰色的人生,还有周围这些残暴的,血腥的一切:她逼他去恨那个抛弃他们母子的人,逼他用自己的理想去掠夺灵魂,逼他去控制生命。
不恨?又叫他如何真的恨得下去——褪去那份冷酷和凌厉,她也就只是个母亲而已,一样的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倾心付出,无怨无悔的人。
可是,纵使沉默半晌,冯域颤抖着的双唇间还是没有挤出半个字,那个十多年间都没能叫出口的称呼也最终被哽在了喉咙里,和之前的几次一样,最后被重新吞回腹中;只有眼泪在眼眶中默默积蓄着,把那双本就洞黑的眸子浸润得更加炯然有力了几分。
整张脸,看上去依旧全是倔强。
直到她蓦地举枪,毫不迟疑地朝自己的胸口扣下扳机,冯域才猛地一怔;他的嘴张得老大,两行泪河也不再顾及般地倾泻而下。
“罢了,被抛下的那个本就该死……一开始,就是为娘的,错了……”
这是十苓夫人最后留下的一句话。她伸手拨了拨那几根孤单的弦,飘出几个“叮叮咚咚”简单清脆的音符,在暮夏初秋萧然的空气中,纷飞着传出了好远。
她脸上仍就挂着隐隐的笑意,眼底蠢动着一抹细腻的,难以名状的恬静和温存——是那个人,那个在她的琵琶里固执地藏了半生的男人,还有初识的那一问一答:
“这位先生,不知刚刚,我……弹得如何?”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移愁来手底,送恨入弦中。
一旁的许菱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迅速抬脚上前,没料想冯域却抢先一步拾起了落在一旁的枪,枪口也就直直地指向了许菱:“别过来!”
许菱只得停步站在原地,不敢妄动;他把钟原掩到了自己身后,继续端稳了枪,不动声色地与冯域对峙着。
冯域看了一眼趴在眼前纹丝不动的沈未,脸上挤出了个差强人意般的笑容;正在疑惑余知予的去向,冷静下来的钟原却开了口:
“不如你干脆点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冯域把笑容咽进心里,神情复杂地看向钟原。
钟原越过许菱,上前一步说道:“倘若你的目的只是沈未,现在看到他死了,不会仅仅是这个表情;你的目的远不止于此,说吧,还有什么!”
冯域抬手拭去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咧开嘴干脆笑出声来。他狡黠地看着钟原,慢慢后退了几步,冷笑着将桌后那扇屏风推倒。
一台身型硕大的计算机组出现在钟原和许菱面前:红红绿绿的指示灯忙碌地闪烁着,屏幕上条条框框里也都滚动着字符串;最左边是几处分屏,看上去是几个监控探头的影像,里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机组中间最醒目的位置上,通红的数字正跳动着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