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事,收拾战场,归营。”
她现仅所能做的,是让他们入土为安。
司徒红缨首战告捷。
她回军营后,司徒将军至其帐中,她无丝毫战胜喜悦,泣不成声。
红缨无惧战火,不恐伤痛,甚至连战死疆场都曾想过,但她是司徒儿女,绝无胆怯可言。
她以前总将战场挂在嘴边,曾想战争是血与火所共豪歌,是风与沙所掠哀鸣,是勇往直前的冲锋陷阵,是残兵战陨的深切悲恸,是凯旋战胜的喜悦,是铩羽而归的失意,是至死不屈的坚守。
直到她真真切切经历过战争,才知还有昔日战友生命于面前流逝的无能为力。她护不住他们,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崩溃。明明之前还在同行,一场战争,却变为冰凉尸体。他们还有大好年华,他们……他们的生命本不该终结于此。
一起来的路上,他们说:
“小姐,等这次战争结束了,我想回家瞧瞧。我爹娘年纪都大了,我出来打仗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我儿子在我走时,才那么一点大,现在得长高不少。”
“我闺女都该嫁人了。”
“我媳妇在家等了好久了,我走时,我们才刚成亲。”
……
“小姐,到时候,您也到我们村子去看看,那景美,人也都可好了。”
“行。”
“我们那也可好了,小姐要去,我包管吃住!”
“说话算数?”
“当然,小姐还信不过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一言为定。”
“小姐,我们家那有……”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一道其乐融融,含着对家的眷恋。
现有多少承诺是无法兑现了……
忽觉战争是以命抵命,用将士们的分离诀别换万家灯火的阖家团圆;用他们的血与命换身后所护疆土的国泰民安,太平盛世。将士却依旧义无反顾,他们从未输过,从踏上战场拼命的那一刻起。
红缨此前觉得司徒之责是领兵作战,保家卫国;而现而今,她知远不止此,司徒是不负,不负所期,不负黎民百姓殷切期望,不负铮铮将士性命相托,不负司徒无上荣耀,不负一腔热血,不负,赤子之心。
“爹、爹,缨儿、缨儿护不住他们,他、他们就死在缨儿面前。”红缨止不住抽泣。
“战场死伤为常,将士,虽死犹荣。”
“嗯,缨儿、缨儿知道。”
“那缨儿可惧?若悔,可回京。”
“缨儿无悔,缨儿想留于此,日后缨儿会拼尽全力,竭尽所能护我军,守我国!”
司徒将军摸了摸红缨的头。
他未曾出言安慰,那时,他不能做一个慈父,无论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亦或者,将军。
*
“连败三场,夏朝军队,这般厉害?”敌军帅帐主位上,男子询问部下。
“王,夏朝有一红衣女将,英勇非常。此前我军未得此将消息。”
“女将?夏朝民风保守,女子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就连他族也不曾有女子参战。
“额,确是女将。”
“是吗?寻查此将。明日,我亲自领兵。”
“是。”
男子星目剑眉,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桀傲俊逸,乃是可汉胞弟,昆邪王,耶律子契。他是草原上最骁勇善战的勇士,凌空骄健的雄鹰,苍茫漫野的主宰。
两军阵前,战鼓雷鸣。
耶律子契看到对面军前红衣竟真是一模样娇娇弱弱的小丫头。
红缨仍是身先士卒,骑马所掠处伤敌过半,长枪将刺敌咽喉,弯刀横截,二人缠斗。
一人?骕,一人骅骏,长枪弯刀,余影残掠,不分胜负。
耶律子契对小丫头无丝毫轻视,现反有几分欣赏,女子做到此般,属实不易。
红缨眸中闪烁,棋逢对手,自是喜悦,眼前胡族男子武功极高。
他见小丫头越战越勇,亦是奉陪。
渐而,红缨知他武功高于她,却在即伤她之时收势转攻,由此两人战势胶着。
惺惺相惜,他们最终谁都不曾伤谁,如果背景并非战火肆起,以二人容貌身手,对战亦是赏心悦目。
昆邪王亲征,胡族士气大涨,夏朝军队败局已定。
他们两人战事耶律子契率先停手,红缨亦未继攻。
“退兵!”她下令。
夏军撤退,红缨最末压阵。
耶律子契?马军前,弯刀横出,身后士兵未追。
好似,他为她挡住了千军万马。
她调转马头,欲回。
“敢问姑娘芳名?”
红缨听到身后声音,微微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