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二话没说,乖乖入座,开始抄书了。
皇帝看了一会儿奏本,起身走到太子边上,看他写字。
他见太子认认真真在写字,没有糊弄他,也没有为了赶紧抄完,潦草应付,虽然太子要逃学,但是认罚的态度很好,又觉得太子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听话的,偶尔淘气一下,也是他病了这一场,受了委屈的缘故,就不打算和他多计较这事了。
《六韬》共有二万多字,太子真要抄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他坐在那里,慢吞吞地写着字,一笔一划都很认真,就当一边练字,一边彩衣娱亲了。
快到午膳时,皇帝不再处理政事,端着茶盏喝茶,看着太子,见他还是乖乖罚抄,没有其他花样,终于发话了:“好了,把写好的字拿过来给朕看看。”
“是,阿耶。”太子把笔放下,取了抄好的几页纸,呈给皇帝看。
皇帝接过来,翻了一下,见他的字有了稍许长进,点了点头:“行了,剩下的不用抄了,不过下次你再淘气,朕会加倍罚你。”
“儿知道了,多谢阿耶。”太子低眉顺眼,回答得很恭顺。
“陪朕用膳吧。”皇帝从御座上起身,往后面而去。
紫宸殿前殿是皇帝议事和处理政事的地方,后殿则是皇帝的寝居之处。
太子跟着皇帝,进了后殿,陪皇帝用膳。
期间,他和皇帝说起了昨日踏青的事,比如他们大白天烤羊,结果热得只能躲远点这样的傻事,他也说给皇帝听。
皇帝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太子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但是他肯好好说话的时候,就让他心情很好。
太子见皇帝心情舒畅,才说道:“阿耶,有件事,儿不知该不该和阿耶说?”
“你觉得不该说,就不要和朕说。”
皇帝这话,就是在堵太子的嘴,让他也尝尝被噎着的滋味,不过太子现在皮实着呢,仿佛没听懂他的话似的,继续说道:“阿耶,安平的管事嬷嬷,不太合适,阿耶有空,就和皇后说说,替安平换一个管事嬷嬷吧。”
皇帝听到这里,收敛了笑意,他把手中的乌木箸拍了下去,镶金嵌玉的乌木箸,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看着太子不说话,仿佛没听到这句话,又仿佛是在无声地施加压力,让太子心感不安,不敢再提这事。
但是太子没有闭嘴,看着他,唤了他一声“阿耶”,语气中皆是恳求之意。
太子的意思,他明白。太子说这事,安平的事只是顺带,真正的目的是希望他以此为台阶,重新踏足清思殿。
但是他的意思,太子可明白?
皇帝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太子以为他会发火。
皇帝却没有发作,只是看着太子,问他:“太子,你是朕亲自册封的皇太子,你明白吗?”
皇帝这话的意思,太子明白,哪怕他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阿耶,儿这次病中,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他看着皇帝,说道,“小时候,儿病了,皇后衣不解带照顾儿,儿病好了,皇后却瘦了许多。阿耶……”
太子再次求他。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回道:“太子,你要说小时候,朕也记得你小时候的事,你八岁上,突然改口称呼朕为陛下,你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吗?”
“阿耶,儿称呼阿耶为陛下,是很正式的称呼,不管是谁教儿的,都不算错。”他和皇帝讲道理。他们父子生分,这事只能算开端,并不是主要原因。
以前皇帝好歹给皇后留了点脸面,现在皇帝连糊弄都不愿糊弄一下,沈贵妃失宠了,他却换了个新美人宠幸,其他事都在变,但是皇帝还是一点脸面都不肯给皇后,就这事不变,他这场大戏很难唱下去。
皇帝却又哼了一声,不理他这个道理,又问他:“你在正式场合称呼朕为陛下,当然不算错,但是在私下里,你又是什么回事?”
“阿耶,千错万错,是儿的错,儿再不会了。阿耶……”太子继续求他。
“安平要换管事嬷嬷,是吗?朕知道了。”皇帝看着他,终不忍见他这么为难,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