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平稳而有节奏的晃动声里,他听见后座传来长长的呼吸。
眼睛在后视镜里略一扫过,女孩子安静躺着,侧过的胸口微微起伏,长发从颊边柔顺地垂下,她睡得很安稳。
长夜漫漫,骆鸣忍不住想到了出门前。
接到邱雨电话之后,他远没有电话里表现出的那样镇静自若,但还是勉强定下神,去父母房间告知他们自己需要离开几天,给朋友帮忙。
两位老人听完只是对视一眼,并没有做出任何评判与阻止,只是当他收拾完衣物准备下去酒店停车场时,才发现母亲一直站在门外走廊。
“不是说让您和爸早点睡吗——”
“小鸣,你说的朋友,是姓邱吗?”骆母单刀直入。
骆鸣愣住了。
他很清楚,自己从未与骆母提过邱雨。
骆母见状,索性坦白道:“那年在美国,我不小心看过你的手机,对不起啊,妈妈不是故意的。”
2018年,对骆鸣而言是一个足以刻骨铭心的年份,他放弃了引以为豪的职业生涯,也放弃了一段决意真心的感情。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那么容易说忘就忘的。
骆鸣在很长时间里都保留着邱雨的微信,置顶,有时夜深人静睡不着,会下意识地发点什么过去。
那几年骆母在安德森治疗,每逢有疗程的时间段,他总是焦虑,想找人说点什么,又不愿意被看出脆弱。
唯一能倾诉的,只有邱雨。
因为她已经将他拉黑。
骆鸣偶尔回想起来,会觉得不可思议,看着娇娇弱弱的一个女孩子,原来狠下心可以这样绝决。
骆母便是在租住的地方休息时,不留神看到他落在自己床边的手机的。
骤然亮起的屏幕里,聊天界面并无奇特之处,只是每段话的前面都带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她下意识地往上滑动,先被数量惊到,再被儿子不为外人知晓的情绪触动。
骆母总觉得是自己的病拖累了骆鸣,为此一直自责内疚。
但她却看见骆鸣这样写道:“有时候确实很迷茫,也很累,但想到要不是当年有她支持,我才能在国外撑到现在,又会觉得命运对我们已经足够宽容。”
能让一贯以坚强示人的儿子流露出这样柔软的一面,对方会是怎样的人?
骆母视线上移,只看见最上方名字写着孤零零的一个“邱”字,她就此记住。
“女孩子?”骆母又问。
骆鸣睁大眼睛,意外:“您怎么……”
骆母摊手微笑:“当妈的直觉。”
骆鸣默然,半晌后艰难开口:“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他眼睛垂下,心虚地不敢去看母亲的脸。
这段关系里,依然存在些许不确定的地方,也有着还未弥合的伤口,他害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担忧会让父母倍觉困扰。
没想到肩膀却被人重重一拍:“打起精神。”骆母呵道,“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你选择了她,难道是被迫的吗?”
“……不是。”
“那就去吧。”骆母说着,干脆往电梯方向搡着儿子的肩膀。
骆鸣人高马大,却硬生生被推走了好几步,再看向母亲,对方却在微笑。
“别让自己后悔。”她轻声说。
耳边传来翻动的窸窣声,含混不清的呢喃飘散开,将骆鸣从回忆里拉出。他扫过后视镜,后排身躯隆起,熟睡的女孩似有醒来之势。
不知为何,骆鸣耳边再次落下电话里邱雨的哭声。
而这一次,他却能真切地确信到,终于不再是自己单独奔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