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2 / 2)

他既能杀人,如何不能救人?

二人正自对峙,甲板上,却已火光大盛,再传令声。

“行刑——行刑——行刑——”

张静姝平复心绪,复看向方奕,整个人透着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你我各取所需。”

方奕像被扎到般,倏然撒开了手,继而又是一笑,目光却冷冽已极:“你想去,便去罢。”又扬声道:“程刚听令。”

一名官兵闻声上前,俯首道:“侯爷请吩咐。”

“告知萧濯,说萧皇后人已到了,让他依约放人。”

那名官兵遂前往船上交涉,移时,船舱中走出一人,那人行至甲板上,凭栏而立,翘首遥望,观其形状,似很是迫切。

又过片时,官兵回来复命:“侯爷,萧濯同意交换人质,承诺在两炷香时间内,让所有守卫登船退避百丈,请侯爷带人至码头前等候。”

正说话间,码头上人头攒动、脚步杂沓,萧濯的守卫果然开始有序撤离。

张静姝带上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低声道:“方侯爷,我们也过去罢。”

方奕未予理会,径自上马,吩咐众人:“韩闯,你领一队人马,留在此地接应,如有异状,即刻烟火传令,其余人随我去码头。”

“是!”众皆领命。

萧濯一方如约登船驶离码头,退开百丈,张静姝则跟随方奕,来到了码头前。

双方再次交涉过后,萧濯命人将周氏放下木桩,押至船头。此时双方距离稍近,众人立在码头前,借着船上火光,依稀可以分辨船上各人形貌。

隆冬时节,船头风大,周氏仅着单衣,寒风自领口倒灌进去,鼓得衣衫猎猎而舞,她那一把孱弱骨肉,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散架,即便她紧紧扒着栏杆,身子也摇晃得厉害。

周氏本怯懦之人,可此际身陷囹圄,面上竟无几多惧色,只竭力探出脖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码头上那道被黑衣裹着、仿佛融进了暗夜的瘦削身影,似想将他看得仔细一些,再仔细一些。

在她身旁不远处,萧濯亦探长脖子,目光锁住方奕身后那个头戴兜帽、瞧来纤细柔弱的人,可夜色太浓,码头上那几点稀疏灯火根本照不明朗,那人面目实在太过模糊,只从身形体格来看,确然像是妹妹。

萧濯今夜虽是背水一战,但他久经风浪,心情再如何急迫,头脑也还保有一丝谨慎,既未能确认萧皇后身份,便未轻易动作,只吩咐随从:“让方侯爷将人质送上码头,我即刻派人去接。”

命令一下,便有人从大船上放下一艘小船,随从乘坐小船前往码头再度交涉。

尔后,方奕身后那人骑马出列,行至码头栈道前方,缓缓下马,拢住兜帽,微抬起头来,朝大船方向看了一眼。

萧濯眼也不眨地盯着那道伶仃的人影,眉宇间一片凝肃,低声令道:“弓箭手就位。”众弓箭手依令而上,握弓于前,蓄势待命。

但有差池,立时便是鱼死网破之局。

那道人影朝栈道踏了一小步,忽而脚底一个趔趄,往旁跌去——

萧濯一下子扣紧栏杆,手心冒汗,屏住呼吸,心吊到了嗓子眼。

那人晃了两晃,又即站稳,蜷着右腿,一瘸一拐地走上栈道。

她走得极慢,举动很是吃力,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可萧濯却舒了口气,提着的心落了回去。妹妹入宫十余年,一向深居简出,甚少与人交往,她身有伤残之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至于具体伤在何处这等隐私,知道的就更少之又少了。

方奕若想随便找个人来糊弄他,却也不易。

那道荏弱身影踽踽独行于漫长的栈道上,一步一步走向旷阔无垠的大海,这让她看起来更显得渺小、无依。

萧濯看得一阵心酸,攥紧了栏杆,心里默默赌誓:“不论如何,我都会让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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