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那只妖?
转瞬即逝间,林惜昭只觉有些奇怪,她虽用林姓,但出入鬼巷从来用的都是假名,究竟是谁洞悉了自己真实的身份。这个条件恰好与她相关,亦是她努力便可有机会办成的。
她的心中忐忑,举止间亦谨慎了许多,端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棋盘上又落了两三子,那人开口:“这个条件,很为难?”
不急不缓,不紧不慢,这说话的咬文嚼字听起来好生熟悉。
林惜昭扯了扯嘴角:“有点儿……能把东西先拿回去吗?”
或许是怕人误会,她连忙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要赖账,带着东西跑了。”
屏风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几乎让林惜昭觉得听错了。
只听那人说道:“我自然是信任林姑娘的人品,年内补上即可。”
“多谢。”林惜昭拱手谢过,赶忙退出房门,自然也就未曾听见那二人之后的对话。
“时候不早,不下了。”一只手抹去了棋盘上的棋子,“告辞了。”
“好个你,我帮了你的忙,事情办完了,就将我弃之如敝屣了。”
那人掸了掸衣袖,有些嫌弃地说:“做你自己的事吧。”
林惜昭撑着伞同阿雪走在巷子里,一抬头,一道亮光划破漆黑的夜。
她没有把心思分在这偶然突如其来的一幕上,偏头交代起了阿雪:“昨儿在周瑞家的那里听到了什么,你我心里都有数。香丸应该已经到了二舅母手里,我的东西,她必不肯直接用,但若是日日被噩梦纠缠,之后便看你的本事了。”
周瑞家的糟了难,那个幕后主使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须揪了她出来,再给她添添堵,叫她如鲠在喉才是。
从西北角的院墙翻进来,那里正最后修葺着元妃省亲的大观园,人事最为疏松,没有什么人看守。
林惜昭身轻如燕,不过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便跃入珠玑院的院墙。大雪纷纷,朔风吹动廊下竹帘,风铃一声脆响,惊得她身子不稳,险些崴了脚。
“宋姑娘,”林惜昭扶着梅树的树干慢慢站直,”这大半夜的,是观雪的好时节,你也没睡觉,来看雪?“
宋妤柏面不改色,目光落在林惜昭藏在身后的匣子上,林惜昭着意又往后藏了藏,露出人畜无害的笑。
她心想:该死,怎么会有一种干了坏事后被人抓包的错觉。
宋妤柏淡淡一瞥,她穿着月白衣裙,单薄又飘逸,雪粒洒满周身,她却似乎浑然不觉寒冷。屋檐下的灯笼照下一丝暖光,落在她低垂的长睫上。
短短几息功夫,她起身,缓步与林惜昭擦肩而过。
林惜昭闻见一股好闻的栀子花香,只觉不久前才碰见过相似的味道。
“你……”
宋妤柏闻声回头,眉毛拢起,仿佛在疑惑林惜昭还有何话要讲。
“没什么。”林惜昭连忙摆摆手。
宋妤柏声音冷淡:“收好东西,我不想探究你的秘密。”
也不要妄图来探究她的。
林惜昭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努努嘴欲要开口,只见人已走远,如寒燕孤影,汇入了这片寂寥的天地——
有些远,远的像天上人。
让林惜昭心里郁闷,气得直跺脚。
林惜昭溜进房中的时候,只差一刻便到子时。
她抱着匣子,一直在想刚才与宋妤柏的短暂交锋,她只觉得这位宋姑娘身上的迷雾愈发浓烈,几乎到了化都化不开的地步。她正要踏入内室,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惜昭,你又溜出去了。”
林惜昭循声看去。
鸦青床帐后,黛玉身形纤弱,执灯而坐。
“姐姐……”林惜昭有些心虚,别过头不敢对上黛玉的视线。
黛玉说:“先过来。”
林惜昭听到她不带丝毫怒气的声音,心里紧绷着的那跟弦,略略松弛了少许。
姐姐没生气就好。
黛玉披了一身家常的衣衫,林惜昭刚一坐下来,就被她借着灯光,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虽说披了厚厚的披风,林惜昭的袖口还是沾染了一片水渍,不知道在大雪里游荡了多久。
少女靠在床头,低垂着眼睑,露出尖微尖的下巴,神色里有着些许的疲惫。
黛玉深谙妹妹的性子,并不买林惜昭的账。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拿出身为长姐的威严:“说!大半夜跑出去,去干什么了?”
林惜昭收起了笑容:“也没干什么?就是……之前托人寻了个东西,如今有了,便去拿了。”
“什么东西不能白日再去?这是外祖母家,不是在扬州,若是晚上被人撞见……怕是会让她老人家更为难,惹人说嘴。”
林惜昭明白,这是有人嚼舌根到了黛玉跟前。血液在身体里沸腾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