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避而不见,冷宫固然落魄,但在沈娴的嘲笑看戏的目光下沈棠发现,事情还能更糟糕。沈棠不敢见的何止是沈娴,往日闺中密友的信件都一并积压在木匣底。
沈娴离开后,沈棠会怔怔地望向窗外,江沉月就爬到凳子上顺着去看,只看到一片红墙瓦黛,那有什么好看的呢?她不知道,但是无师自通地和娘亲贴贴,时间和怀里的宝贝囡囡抚平了尖锐的不甘和郁结。
渐渐地,不知从何时起,沈棠也能以平常心面对沈娴,两人偶尔还能和平地坐在一起,谈谈沈家旧事。
那是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沈棠不再有威胁的时候。
但今天沈棠看到沈娴身后宫女拿着的布偶,心微微沉下来,浑身紧绷。
江沉月依偎着娘亲,和沈棠一齐看着沈娴。
江沉月长得不那么像沈棠,五官精致,稚气软和,像软软的一朵云,没见过那位的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女孩与他其实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柔和了凌厉的线条。
沈娴分神一瞬,想起最初与圣上的见面,对方对进来的嫔妃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瞥,风流多情眸,却有一颗至冷至硬的心,郎绝独艳,世无其二,这就是人间至高者,执掌无上皇权,政绩卓然。
她笑道:“堂姐,我刚来就听到然然把这个树叶小人当孩子在过家家酒,你猜,这个树叶小人叫什么?”
江沉月隐约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紧紧抿住小嘴巴,她看到小姨脸色一沉,呵道:“沈棠,你对圣上心怀怨恨,教唆皇嗣不敬父皇,楚岁然居然给这个树叶小人取圣上的名字!”
沈棠脸色一白,她从来没和岁然提过圣上的名讳,圣名不可直称,太上皇和太后都早逝后,没人再有资格提起这三个字,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说不定还会牵连母族。
沈娴还有什么可以得到的…
沈棠轻轻握住江沉月的小手,这是她的女儿,没人能从一个母亲手里抢走她的孩子。
沈棠抿紧双唇,“且不说我没有教过圣上的名讳,就论你到圣上面前告发我,作为和我血脉相连的堂妹,你也逃不了干系,你以为圣上会把孩子让给你养吗?你不怕带累沈家吗?”
在圣上无意时,却是有为他人做嫁衣的风险,但圣上已有想法,她顺着去做,还能有一个纠察之功,当然,沈娴没有提醒沈棠这件事,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想带走江沉月的人。
沈娴摇摇头,笑着一声令下,她身后跟随着的众多宫女围拢在三人周围,看似众星拱月实则无形压迫。
沈棠只觉得浑身发冷,一阵头晕眼花,几乎要昏倒过去,幸而江沉月依偎在身旁,沈棠汲取了她身上的温度,身上骤然出现一股力量,支撑着她没有倒下。
江沉月三人被裹挟着前进,沈棠牵着江沉月的手,让不安的孩子依偎着自己走在前侧,另一只手柔柔拢着,担忧她被吓坏了。
悯冬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渺小的愿望都不能得到满足,她只希望小姐和小公主能这么一直生活下去,仅此而已。
沈棠没有注意到悯冬忽而坚定的眼神,她还在飞速思考,还没等她想出解决的方法,她们一行人被冷宫门口的羽林卫拦住了。
冷宫不禁外人入,但禁住者出。
两名高大强壮的男子笔直立在门口,不见分毫后退,寒光闪烁的长枪交叉横在门前,其中一人道:“退后!沈婕妤自行离去即可,无旨沈才人不得离开冷宫。”
沈娴微微皱眉,本以为冷宫守卫可以通融,如今看来要另作安排。
她吩咐贴身宫女几句,留下一部分人看着三人,打算自己先至御书房面圣。
远远的却看见晋朝最受宠的安颜郡主,先太后养在膝下的故人之女。
十八岁的青葱少女姝丽如同盛放的枝上桃花,衣着对襟大袖褙子,缠枝花纹锦簇,裙拖六幅湘江水,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她为什么会来冷宫?这里偏僻,不在任何一条经过御花园御书房的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沈娴有些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