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清跪伏在安宁宫外的汉白玉石面上,天色忽明忽暗似乎要下雨,略显潮湿的空气中,太后院前的花盆里传来幽幽清香。
她轻而又轻地吸了口气,宫里的花香太醉人。
她想起自己凋敝凄凉的被罚在程府祠堂那月里,祠堂里只有杂草和毫无香味的蒲公英花。
有太阳的日子里,她会偷偷摘一点祠堂中院那蒲公英的毛球跪在那里时轻轻捏在手中,一个一个吹破,看那些绒毛的在和煦的风里飘飞。
她忍不住转眼去看那些缤纷的颜色,尤其那几盆绿菊,她记得自己六岁时祖父祖母还在的时候,母亲带着她来宫里参加赏花宴,皇后还赏过一盆顶好的给她。
收回眼光的时候,她无意看见宫门前站着的四个宫女都用奇怪的眼神在看着她,她向她们示好微微一笑,四人却都嫌弃的各自闪开了目光。
其实自从自己九岁生辰那日母亲离开的这五年里,自从自己从京都排得上名称的美人成了肥妞丑婆的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那种打量又避开的嘲讽眼神。
她又咧开了嘴朝四人无所谓的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等候。
几双精致的金线绣花鞋在她身边停了停,程美清听见一个年轻的陌生的甜软声音小声问:“怎么会有闺中小姐这么胖啊,她莫不是那个落魄程国公府的程大小姐吗?”
“嗯。”回答的应该是贵女的母亲,粗略地应了声后轻斥道:“出去再说。”
哎,程美清挑了下嘴角,程国公府谁都能说上一句了。
回想祖父老程国公在世时可不是这番景象,可自祖父祖母离世起,他父亲虽然承了程国公的世爵,圣上却收回了兵权,那时她就已经尝到落魄的滋味。
只不过年少无知的她直到母亲离开,才知道真正的落魄是什么。
她压制住自嘲的笑,听见宫女唤说让她去见太后。
太后靠在软榻的靠背上,微阖眼睛没有开口,屋角檀木几上摆着一盏金铜麒麟香炉,静静的吐着云纹般的香烟。
程美清恭敬的趴在地上请安,一直没有抬头,虽然这几年鲜少入宫,但自小母亲礼仪的教养她学得很好。
“美清丫头……”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叫她的时候声音带着小时候的温柔。
“臣女在。”她轻声应道,语气循规蹈矩。
太后见程美清态度恭谨,朝她望去:“听说这个月你都关在祠堂,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是。”她顺从地应声,慢慢仰起脸。
看着有五六分肖似老程国公的这张脸,虽然有些被肉撑的圆润,但五官的相似还是让太后失神了片刻。
“一段时间不见,比先前还是清减了一些。”太后打量许久后道,“只是离世家贵女的标准还相差甚远,夜里可还有暴食?”
程美清摇头,心想太后是如何知晓自己夜里暴食的。
“前段日子,你父亲到宫里来求我旨意,想要替你求一门亲事。”太后顿了顿看向程美清,“只是哀家想问问你意思。”
程美清停了片刻,有些挣扎,轻声回道:“回太后,臣女心有所属。”
太后转了转手中佛珠,语气加重了些道:“你当真是要将挟恩图报坐实了吗?你祖父若在,见你拿着他生前善意这般行事,怕也是不允的。”
感到太后已有不满,身体一哆嗦,程美清不再开口。
太后心下叹气,虽然定远侯在病重那几年,都是老国公手把手带着秦世子习武学习兵法,又替定远侯府兼管了几年的兵权,方报了定远侯府的荣华,但如今定远侯府今非昔比。
“哀家说的你可听懂了?”太后开口追问。
程美清立刻顺从回道:“是,臣女听从太后安排。”
“京都内哀家看着也没有合适的,不如在江南找户世家?若你同意,就收收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哀家会给你赐婚。”太后语气里是不容置疑,话里看似要征求同意,实则也是在敲打。
细想来,太后之意就是京都内哪里还会有人肯娶她,其实只能去江南找户三品下的臣子赐婚给点荣耀,强塞过去罢了。
程美清不反驳,应答几句又磕了几个头就被宫女带了下去。
天色将晚,不久后就要开席,她带着欢愉的步伐朝外快步走去,把太后的话抛诸脑后,挟恩又如何,只要能让他自己同意了,这些都不是阻碍。
程美清离开后,林嚒嚒上前扶着起身的太后,听见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小时候这丫头是最像他,英姿飒爽,不过六岁就能举剑又能背诵文章,可从她母亲崔氏过世后,自暴自弃,真真可惜了。”
林嚒嚒也略带遗憾的回道:“是啊,若不是她年幼丧母,程国公府又不重视她的教养,想来也不会如此,奴婢还记得她小时候粉雕玉琢的样子呢,嘴甜又机灵。”
太后脑海里闪过幼年程美清被抱在老程国公怀里,揪着老国公胡子,瞧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