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屋檐,雾绕窗棂。
皓月走进屋里,看到少女伏在榻上,扭头看着檐外落成长串的雨珠,她又微微叹了口气。
这就是摄政王给六郎君指的未婚妻,容萸。
容萸生得柔美,就跟那雨后的梨花一样,让人见之不忘。尤其是那双嵌了黑曜石一样的杏目,明眸善睐,堪比深山中不经世事沾染的清泉。
许是多年流落乡野的经历,让容萸身上丝毫没有世家贵女的骄矜之气,对待长辈温顺乖巧,对待下人亲和近人。
入府将近半年,府中上下皆对她赞不绝口。
除了她未来的婆母——摄政王和六郎君的继母,三夫人。
想到这里,皓月又长长叹了口气,容萸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容萸抓起案桌上的松子,剥了一颗扔进嘴里,轻快地问:“你回来了?三夫人叫你去做什么?”
皓月心神一滞,垂下了眼睛,艰难开口:“三夫人说寻到了一个神医,有一手金针绝学,可以医治姑娘身上的疤痕。”
“她让那神医明天开始来给姑娘扎针。”
容萸闻言低声哦了下,语调拖得长长的,听着十分不高兴。
三夫人才没有这样的好心。
从她入府那天起,三夫人一直挑她身上的毛病,今天说她没规矩,明天说她诗书不通。但凡她心情不顺,都要把容萸叫过去撒撒气。
今天早上三夫人把她叫去考学问,她许多都答不上来,三夫人气得让她站了半天规矩。恰巧碰到老夫人,她护着容萸,指责了三夫人几句。
午后,三夫人就把皓月叫过去了,回来又说要给她治什么伤。
容萸垂着脑袋闷闷地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三夫人总是看她不顺眼,总说她比不上她娘家的侄女苏明樱,道苏明樱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举止端庄,诗书满腹,是冠绝京城的淑丽佳人。
可容萸有什么办法呢?
她生得不如苏明樱是天定的,去学堂学琴棋书画她比谁都刻苦,可就跟看天书一样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不明白,三夫人为什么非要逼她学那些东西。
后来皓月悄悄找府上的下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三夫人早就有打算将苏明樱许配给六郎君。
容萸的父亲是摄政王旧部,终年随着他南征北战,几年前摄政王遭奸人所害,危难之际容萸的父亲舍生救了他。
他东山再起之后,派人寻回部下流落乡野的容萸,并将她许配给摄政王府昭如日月的六郎君。
三夫人的打算落了空,可她又不敢违拗摄政王的意思,只好把怒气撒在容萸身上。
越想越心烦,容萸心不在焉地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心道早知今日就不来京城了,还不如留在小岭村。
索性也是无聊,容萸干脆爬起来练字。
唯一庆幸的是,三夫人虽然暗中磋磨容萸,面子功夫却做得十足,日常用度上不曾苛待过她。
容萸喜欢写字,屋里上好的松香墨、宣纸从没断过。
她坐在窗前安安静静地抄写经书,窗边稀薄的天光为她精致小巧的侧颜镀上一层金光,屋内寂静得落针可闻,唯有她腕间那一双叮当镯随着动作偶尔发出几声清脆声响。
皓月在旁边为她磨墨,一边磨墨一边探头看她写字:“姑娘的字写得真好,是哪个先生教的?”
容萸闻言笔尖微顿,脑海里零星闪过些许片段,她恍惚片刻,把那些不合时宜冒出来的人和事情都压了下去。
她随手抓了块酥饼啃了口,试着一笑,漂亮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小岭村的教书先生。”
“没想到小岭村那等荒野之地,竟然卧虎藏龙,有字写得这么好看的教书先生,若是老夫人瞧见了,准得把他寻来王府给公子、姑娘们授课。”
容萸又愣了下,随即云淡风轻地说:“他来不了了,一年多以前,他就死了。”
皓月自觉失言,立刻噤声。她忐忑观察着容萸的脸色,见她确实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松了口气,连忙给容萸倒了杯茶。
两人正说着,青霜跨进了房门。
青霜一路小跑过来,圆圆的脸跑得红扑扑的,堆砌着藏不住的笑意,欣喜地说道:“姑娘,六郎君回来了,这会儿正在觅幽亭等你呢。”
青霜口中的六郎君,正是摄政王为容萸许下的未婚夫婿闻人翧。闻人翧和摄政王闻人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父亲远在边塞,母亲一直随军,兄弟俩在祖母膝下长大,感情十分要好。
闻人翎对这个仅有的弟弟特别疼爱。
他请了最好的先生教他君子六艺,他十二岁便做得一手好诗,名动京城。后来他跟随名师四海游学,满腹学问更是无人能及。
闻人家一双公子,长兄持剑驰骋疆场,如同烈日灼热灿烈,幼弟坐而论天下文章,恰似柔净月华静照天下,一动一静,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