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只要忍一忍就好了,只要忍到董相国出完气,或者忍到董相国倒台就好了,他们最擅长忍耐,也不会觉得有多难忍。日子已经过成这样了,难道还能再差吗?换句话说,这日子还有更差的地步吗?
在灭顶之灾来临之前,在利剑刺向自己之前,他们绝不会离开这里。
这里是他们的家啊,是他们祖祖辈辈扎根的地方啊。
可就算这里是家,是祖辈扎根的地方,他也必须背井离乡了。
如果能顺利躲过这一劫的话。
——徐福是这样想的。
这个青年披头散发,面上还残留着未洗净的白.粉,他试着动了动手腕,又徒劳地垂下头。
一旁的小吏执鞭抬起他的脸。
“叫什么名字?”
青年没有应声,只是厌恶地将头侧转。
“不说是吧。”小吏皮笑肉不笑地拍拍他的脸,“我就不信这偌大的长社会没有一人识得你。击鼓!”
咚咚咚的鼓声霎时响彻市廛,四周很快聚集了许多人。
谈道笙从店家手里接过甜糕,好奇地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那郎君杀了人,让官府给抓住了!”从她身旁走过的路人好心回道,“他始终不说自己叫啥,因此官吏们正击鼓招人去指认呢!”
“我知道我知道!”店家的小女儿忽然嚷嚷起来,“那是徐……”
“你知道什么!”店家连忙腾出一只手捂住小女儿的嘴,“你个小娃娃知道什么,别瞎说!”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看了看小女孩滴溜溜的眼睛,又看了看店家干巴巴的笑脸,假装自己无所察觉,转身出了糕坊。
她并非长社本地人,指认是指认不出的,她在长社也没几个熟人,非要说的话……那个徐福勉强算一个?
听他之前那语气,这人在长社应该挺有人脉的,若是让他来这儿,说不定就能指认出来了。
谈道笙随意瞥一眼柱子上绑着的人,继续往前走。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她定住脚步,回头再看一眼。
……确定是哪里不对了。
……这个被绑着等待指认的青年不就是徐福吗?!
“尔等可看清了?”小吏执鞭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有人识得此贼否?”
“不认识。”
“这谁啊?”
“不是长社人吧?”
“一定是从别处来的!”
百姓们叽叽喳喳,没一个提供有效信息的。
小吏很生气,决定一排一列挨着来问。
“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啊。”
“你也不认识他?”
“自然!”
小吏那张路人脸更愤怒了,他走到谈道笙面前,凶神恶煞地开口,“你!识不识得此贼!”
谈道笙看了看青年,发觉他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又看了看旁观群众,发觉旁观群众皆莫名紧张地看着自己……他们紧张个什么劲儿?
少年的沉默使得小吏由愤怒转为期待,“你认识他?”
“不认识。”
周围众人明显松了口气,小吏明显更生气了,“胡说!不认识你愣什么愣?”
……一般情况下她是不愿和人废话的,但最近她心情不怎么好,就很想回怼一句。
“愣一下怎么了?你谁啊你管我那么多?”
“你!”小吏扬眉高喝,“大胆!汝竟敢藐视官府?来人呐,把他……”
“我看你才是大胆。”
她从腰间扯下令牌亮出,慢吞吞开口,“可看清了?”
“诶呀,原是雒阳来的将军!”小吏一改倨傲,两只眼睛很快笑成一条细缝,“都是小人有眼不识……”
“行了行了,”她摆摆手,看向柱子上绑着的青年,“这么多人都认不得他,可见你是抓错了人,还不赶紧把人家放了?”
“这,小人怎么会……”
军爷瞥了他一眼,很不耐烦,很不高兴,很不善的一眼。
于是小吏飞速转了个调,“没错,是我抓错了人!我这就将人放了!”
徐福揉了揉手腕,弓腰向围观群众们行一礼,又向这位小将军行一礼,“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围观群众们又叽叽喳喳开口了:“徐郎君客气”“应该的应该的”“没事就好”“大家都知道你的为人”“快回家看看你娘”云云。
……看来这青年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好。
谈道笙接过热茶喝一口,时不时看向旁边话语不断的徐母和陈婶,就很疑惑。
她们是怎么在短短一刻时间内熟悉起来,又迅速确定姐妹关系,并将谯县乃至雒阳乃至长社十里八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