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筠睁开眼睛后看到身边人不在,心下一急,忙起身穿鞋。
此时的昂沁正巧与那对夫妇商讨后回来瞧她,推门入房就看到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婉筠坐在床上。
昂沁与她对视上,停止住自己想要往下看的目光,急忙转过身。
转过身的昂沁语速飞快说道,“殿下昨日夜里忽然发烫,嘴上一直叫热。臣就擅自将殿下衣物解开,还忘殿下恕罪。”
婉筠一愣,她今早醒来头确实有些晕,她还以为是昨夜着凉了。
婉筠将自己衣着整理好,让昂沁转过身,笑道,“没成想竟真被你传染了,真是麻烦你,明明自己生着病还要来照顾我,实在不好意思。”
昂沁向她走近,将手附在她额头,感觉体温后将手收回,“还好是退烧了。我一大男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你身子金贵,可不能生了病。”
婉筠被昂沁说的脸红,忽地想起一件事,“你今早起这么早干什么去了?”
“自是晨练。”
婉筠蹙眉不满道,“你病还没好全,练什么啊?”
“就是发热而已,睡一觉就全好了。”
“可是……”
昂沁抱臂打断道,“殿下若不放心,我就在这里多待几日,等你安心后再走,可好?”
“我本就打算让你在这养好再走的。”
“那就这般决定了,殿下在这里等一下,我出去拿点早膳。”
婉筠点点头,等昂沁出去后,摸摸自己额头,自言自语道,“竟没想到身子这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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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凑合点馒头和白粥就解决了早饭,自逃亡开始,吃的每顿饭都是最简单的吃食。婉筠不觉有什么清苦,她只恨自己能看见他人之苦,却无能为力。
在这小村户度过的几日,是婉筠自长这么大,第一次过的贫苦,却也是婉筠从未有过的快乐时光。
养病期间,昂沁经常以练功为由不在她身侧,也不知是谁在养病。只她一人时,她就在院中陪妇人绣绣布,陪小孩逗会儿蛐蛐。
她更学会了许多自己从未接触的,她学会了如何去烧柴作水,学会了去喂养些牲畜,学会了在菜地里种菜。在这座小茅屋,没有公主与王爷,没有繁琐的规矩,只有两对平常夫妻,与一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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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晚上,夫妻俩在院中摆了一木桌,上面是他们特意准备的饭菜。一盘野菜,一碗炖鸡汤,一盘馒头,几碗白粥,这应该是他们一年的吃食。
妇人为他们摆好筷,笑道,“你们明日就走了,我们就准备些小菜送行,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婉筠也莞尔笑道,“怎会,麻烦你们这么多日,我们只有感激哪有嫌弃之说。”
猎户举起一杯浊酒,向婉筠敬道,“先前有对不住的地方,我就在这里赔罪了。”
婉筠知道猎户这是道歉那日不准他们入内的事,她已不介怀此事了。
只是她不胜酒力,正犹豫着要不要喝,昂沁拿起酒杯敬道,“我夫人大病刚好,不能饮酒,我代我夫人受下。”而后痛饮下杯中之酒。
婉筠对猎户摆摆手说道,“人之常情罢了,生逢乱世,有点防范意识也是好的。”
“姑娘心胸宽广,老兄敬佩。”
婉筠笑笑。
妇人招呼着,“快吃吧,不然菜要凉了。”
几人将碗内饭菜全部吃完,才将筷子放下。其实婉筠早就吃饱了,但这与她往日吃的饭不同,这都是这对夫妻春去秋来才结出的粮食,所以她绝不能浪费。
吃完后的几人,对月畅谈,聊着自己,聊着国家,聊着战事……
每每听到他二人谈及起大清皇室是如何的挥霍,婉筠情绪总是会伤感下来,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他们。
妇人忽然向婉筠问道,“我瞧姑娘仪态端庄,与我们这些普通人定是不同的。不知姑娘可会背诗?我想听听。”
婉筠点点头,思索道,“我倒想起一句十分应景,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农家款待的热情,饭虽简单,情义却是十分重的。”
妇人羡慕道,“真好,原来这些意思也能用诗表达。”又眼睛泛泪道,“我阿玛之前也会点诗,若不是战乱我也能学点。”
猎户带着些乡音惆怅道,“俺生下来就是干粗活的,可那时还有亲人在身侧。如今身边人病的病死的死,就连家乡都没有了。察哈尔杀进来时就开始屠城,周围都是血腥味,血流成河。”
听着二人的诉苦,此时在旁听着的婉筠忽地真正懂得了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也懂得了公主的含义。
这一路来,她看到百姓的流离失所,看到百姓的尸横遍野,看到百姓的家破人亡。她从来只知百姓苦,可她从未真正懂得百姓是如何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