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潇从角落翻出一只放杂物的箱子。
做贼一般频频扭头看,就怕几步开外的少年忽然醒来。
她一路都在纠结。
此时看着手中两条衣裙,纸伞,香薰蜡烛,精巧的胭脂、口脂匣子……
依然难以抉择。
傻瓜才会留下这些。
岂非把她的女子身份明摆着告诉旁人?
就该扔了,或送人。
但,去云华那里还裙子时,她没送出去。
回村路上那么多沟坎,也没舍得扔。
眼前频频浮现,花朝节的天灯华彩,一样的街景,不同的心境。
少年一样样捧至她面前的笑颜挥之不去,他眼里热烈的光和以往都不一样,灼得纪潇不敢去直视,胸口也莫名跟着鼓噪。
她向来是理性的人,此刻却很苦恼。
手上倒麻利清出了杂物箱,将折好的两件衣裙、小玩意儿们一股脑全塞进去,小心关上盖子。
烦死了!
纪潇把上锁的箱子推回角落里,经过地铺时气呼呼地望了少年一眼,真想在他脸上留个脚板印。
江亭钰睡得正熟,墨发柔顺地散开在身上,长长翘翘的睫毛在瓷白色的面颊投下阴翳,梦中颤微。
被她揪住脸颊捏了一把,也只皱皱眉,哼唧梦呓了两声,瞧着可怜。
看在那是他全部家当的份上。
纪潇出了一会儿气,松开手。
目光顺着一束丝缎般漂亮流淌的乌发,不经意落在少年脖颈那片洁白的肌肤上,顿时“嘭”得烧红了脸。
她钻进被褥去,用被子罩住头,一边哀嚎一边打了两个滚。
太社死了。
造了什么孽!
……
月光静悄悄,悲愤的躁动变成了轻轻的小呼噜,裹成粽子的人也松散开,变成一个舒坦的“大”字。
江亭钰慢慢坐起身,一边揉脸,一边看向角落上锁的箱子。
“就知道你舍不得。”
他弯了弯唇,俯身过去。
床上的人睡得死沉,抬手抓了抓脸,一掌险些拍在他头上。
江亭钰握住这纤细的手腕,放到枕边,慢慢低下头去。
一线之隔,彼此的呼吸近在唇畔。
“是你先亲我的。”他忍不住嗔怨。
怎么有人亲完就跑,一点良心都没有。
江亭钰的目光一寸寸抚过少女容颜,藏在面纱下他无以得见的样貌,此刻在眼前清晰无虞。
目光下移,落在柔软绯色的唇上,掩不住心口越来越沉闷急促的鼓噪,快从喉咙跳出来。
纪潇迷迷糊糊舔了舔干涩的唇,手腕被压住翻不动身,不舒坦地皱眉,嘟哝了两声:“小玉……”
江亭钰身上一僵。
“渴……喝水……”她说着说着又没声儿了。
“……”
就知道使唤他。
他瞪了没心肺的人一会儿,垂下眼,起身去端了一碗水来,搀人起来,喂她喝了。
纪潇眼都没眯开,喝完水舒服了,迷迷糊糊拍了拍他,说了声“乖”,倒头继续睡着了。
月色里,少年坐在那良久。
终究低叹一声,丢盔弃甲败下阵来,只慢慢将自己埋到她肩上,从双颊到耳根烧得滚烫。
也罢,日子还长。
他早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
牛嫂昨晚忙坏了,今日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就闻见厨房里飘出的香味。
“潇哥儿回了?”她欢喜地迈进厨房,“小玉说你找那位花魁娘子去了,幸亏找着了,回来就好!”
二人唠了几句,牛嫂上前一看,好奇问:“这是何物?”
只见锅中刚蒸好一盘形似包子的食物,一个个白胖溜圆,外层的皮呈莲花状,薄得透明,可以见得里边饱满的馅料,热乎乎地冒着香气。
她一开始闻见的就是这个味儿。
“这叫纸皮烧麦。”
纪潇端出一盘烧麦放桌上,开吃时,跟三人介绍道,“你们尝尝?味道不错的话,我打算明早在包子铺卖。”
江亭钰揉着眼下乌青走来,若无其事坐到她旁边,夹起一只纸皮烧麦咬了一口。
外皮薄而稍硬,果真如透明的纸皮一般,里边是蛋黄味的糯米馅,能吃到香菇丁、笋丁、猪肉,热乎乎的,皮薄馅足,咸香美味。
牛嫂连连地夸,只道纪潇昨日才忙完花朝节,怎能今日一大早又想出新吃食来,味道还这般好。
牛力两口一只烧麦,吃完跑溪边追蝴蝶去了。
江亭钰难得话少,一口口吃着他的烧麦。
纪潇偶尔跟牛嫂说笑两句,两人虽挨着坐,从头到尾没对过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