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牙儿鞋袜皆湿,鞋面溅了泥巴,面对宋钰廑这样矜贵的主儿,难掩羞赫,两只脚尽量往里缩着。
“你与姚家公子相熟?”
他开口问她,江牙儿神思正涣散,慌了下,
“尧公子心善,看我可怜,每回见了面,总要接济我不少。”
宋钰廑面上淡漠,不再言语,阖眼假寐。他倒是闲散淡然,江牙儿却极不自在,盼着赶马的小厮将那马鞭挥得更卖力些才好,免得她觉得这时辰难熬。马车歇在宋宅门口,雨已停,江牙儿利索跳下马车,宋钰廑不急不慢出来,寿喜已守在一边,扶着主子下车。
“多谢多谢,此厢不便多扰,便告辞了。”
她急燎燎要走,宋钰廑却喊住她,江牙儿面有疑惑,问他何事。
“你可落下什么物件?”
他如此问她,江牙儿在身上摸了几遍,后知后觉道,
“呀!我的钱袋子不见了。”
她最爱惜钱财,丢了银钱,不如活生生割了她的肉。江牙儿脸色几变,捶胸顿足的懊恼,忽而眼前现出尧鹤安先前给她的钱袋子,她喜极,不曾多想,一把搂到自个手中,牢牢握着,生怕钱袋子生出脚,颠颠跑了去。
“你方才急着下车,落在马车上,我便好心替你拾起来。”
宋钰廑白着面色同她讲话,外面起来风,他体弱,肺气鼓噪,咳了几声。江牙儿叠叠道谢,看他弱不胜衣,好心道,
“您快快进屋吧,日头将落,我也要赶回家中了。”宋钰廑便由着寿喜扶着进了府。
日子一打眼便到尧鹤安生辰,江牙儿衣裳齐整去了,进了宋府,她处处留神,就是怕遭人议笑。尧家是出了名的富商,此时府中人员密稠,小厮丫鬟各个俯首弯腰出入忙碌,江牙儿第一次迈进如此气派的深宅大院,不免看呆了眼。
“江兄,随我来。”
尧鹤安早在廊檐下等候,一眼扫见她随着管家进来,便急忙上前拉着人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我当你不来了呢。”
尧鹤安直直带她进了屋子,江牙儿眼珠子溜溜转,打量屋内奢华陈设,啧啧惊叹。她若是能在此处住一晚,眼恐怕是舍不得闭的。
“叫人端些吃食和茶来,我有贵客招待。”
立在门口的丫鬟半蹲行礼,轻轻应下,脚步利索的朝伙房走。江牙儿见丫鬟都是超出凡人的气质,更是自愧不如,显得她平日里的举止是如何粗蛮。“今日你生辰,我囊中羞涩,送不出金贵东西,这便送你吧,愿你不要嫌弃。”
一枚黄纸平安符,前些日子她去庙中求得,想来尧鹤安不缺名贵东西,只有此物最合适。尧鹤安双手接过,喜不自胜,妥帖放入宽袖中,
“多谢江兄,很合我的心意。”
尧鹤安精心招待她,吃喝样样精细供着,呆到申时左右,江牙儿要赶回乡下去。
“这些你拿着,吃不够的话,下回再来我府上。”
侍女提溜食盒过来,江牙儿满嘴“不可,不可,”两只胳膊却早就伸过去,食盒牢牢拎在手中。尧鹤安送她出府,正是赶巧,府邸对面的药铺停了辆马车,正是宋府的。江牙儿打眼瞧见寿喜拎着几包草药往车边去,也不知马车里,宋钰廑是否在。她同尧鹤安拜别,往北边走,不出一里地,身后传来哒哒马蹄响,江牙儿往道边挪了挪,怕拦了他们的道,寿喜却将马儿勒停,与之前一样,好心问她是否要顺路载她一程。今日无风无雨,她又惶恐与宋钰廑呆在一起,摆手,
“不必,大人只管赶路,我腿脚利索地很。”
寿喜扬鞭便要走,忽闻车内有人开口,
“且慢。”
宋钰廑撩开帷裳,这回他倒罕见显出笑脸来,凤眸微眯,江牙儿只觉得他像只成了精的狐狸。
“一回生,两回熟,江兄不必与我生疏,上来便是。”
从这到乡里,少说还有五里路的脚程,江牙儿计量一番,上了马车。她为表谢意,掀开尧鹤安赠与她的食盒,捧到宋钰廑跟前,满是献媚,
“尧府厨子做的,比汇宾楼额手艺强上许多,公子尝尝?”
说完又觉唐突,他那样名门之子,什么好玩意没见过,倒显得她没甚世面。宋钰廑果真抬手捻起一块,咬下一口,赞叹道,
“极好。”
江牙儿松口气,客气道,
“若是喜欢,便都拿去也无妨。”
她拿捏准他不会要,假装大方,不料他竟应承下来,
“那便多谢好意了。”
江牙儿原先堆着笑的脸立马僵住,笑得比哭难看,盖好食盒,将东西推过去,
“那便赠与公子了。”
宋钰廑打量她神色,眼中藏着笑,暗想这小儿果真有意思地很,既是不舍,还要装作大方,此刻怕是心头都在滴着血。
"大夫曾交待,我这身子不宜多进甜腻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