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胜四十岁那年取了小自己整整十六岁的杜兰香,不出三个月的时间,杜兰香的小腹便像个吹了气的气球那样渐渐鼓起来。
她的肚皮不像隔壁王大婶家的那个新儿媳的肚皮。
王大婶儿媳怀孕之后胖了少说也有三十多斤,大老远瞄一眼就知道她是个孕妇。可杜兰香不仅没有长胖,反而精神了不少,而且从她身后看过去,压根儿猜不到她是个将要临盆的孕妇。
她的肚子是尖尖的,王大婶儿媳的肚子是圆圆的。老一辈的人常说她怀的是儿子,另一个怀的是闺女。
好多次两人碰见了闲聊几句,巷子口的大爷大妈们纷纷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调侃她俩,说是要她二人提前定个娃娃亲。
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包括杜兰香的婆婆陈菊花。老夫妻是盼星星盼月亮,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孙儿的到来。甚至提前找人给孩子取了个响亮亮的名字——段天赐。
谁曾想一声啼哭孩童落地,竟是个不带把儿的闺女。房间里,除了接生婆秦姨嘴巴快要笑裂开了,其余的人全是满脸不悦。
就拿希望落空的陈菊花来说,前一秒听到“千金”两字,后一秒拔腿就要走。旁人拦都拦不住,段春胜央求她,“妈,还得麻烦您帮忙带带孩子呢,我和兰香都没有育儿经验,你看这孩子这么小。”他伸出手来比划,接着说,“我……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姿势抱,我都不知道会不会给小宝弄疼了。”
“哼!”陈菊花气得摆手转身,不看她的宝贝儿子,嘴里埋怨道,“没用的东西!”
“妈。”段春胜回头看了眼妻子,生怕这会儿气若游丝的爱妻听见。
“我丑话说在前面,我是不会给你带孩子的,想让我给你带孩子,那就趁早再生个大胖小子。”陈菊花两眼一横,恶狠狠地说,“从前让你听我的话你不听,快四十才结婚。你要是老早就听我的安排,现在你的儿子都上完初中了。”
段春胜垂头丧气,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这时候,接生婆说事情结束,她得走了,临行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段春胜好好照顾妻女。
出了月子的杜兰香身体轻盈了一大截,或许也可以说是像一朵枯萎的野蔷薇,脸上不仅没有血色,胶原蛋白的流失也让她的脸部干瘪下去,露出两块凸凸的颧骨。
在某个凌晨起来奶孩子的时候,终于撑不住倒下了,身体烫的像个烤红薯。段春胜吓到了,连忙请了卫生院的医生上门来看。
医生说这是操劳过度,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需要好好调养身体。
调养大半年身体之后终于有所好转,趁着这个养好身体的阶段,段春胜想自己年龄已经四十,如果再不抓紧,只怕以后养孩子更加费力,如果现在生的话他还能再靠着手艺和汗水赚钱养子女,要是再往后他不敢打包票了。
宛如钟声作响,翁地一声,他敲定主意,前去跟妻子商量,再要一个孩子。
麻烦的是那个时候正巧赶上计划生育,要不只生一个,要不就要罚款。
经过几天的意见磨合,段春胜一拍桌子,无比坚定地说,“罚款就罚款,老子认了。”
对!罚款就罚款,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做好准备。三个月内,夫妻房事从未有过避孕措施,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他的妻子没有怀孕。
不对!照说不应该呀,他可是一发子弹就能够中标的人,怎么现在行不通了呢?哪里出了问题?是谁出了问题?他心里直打鼓。
要是我出了问题,那就不会有第一个孩子了,是不是?他扪心自问。啊呀啊呀呀,这第一个孩子……不会的,兰香我是了解的,她爱我,会愿意为了我守身如玉的。段春胜想。
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去他最信任的老中医那里把了脉,老医生说他身体极好,没有问题。这时,他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次日便请了那位老中医来给妻子看看,老中医拿了脉,眉头紧锁。良久,他才开口,说开几味药来给杜兰香调理。
杜兰香知道了丈夫请中医来的目的时,心里阵阵发酸,伤心之余,也能够理解丈夫的心情,她恨自己的身子不够好,不能够给老段家延续香火。
段玉奴两岁的时候,她们还在备孕中。冬季的一日,她领着孩子去巷子口晒太阳。
暖黄色阳光的照射下,冻得梆硬的棉袄冒着气,脸颊皴了的大叔带着火龙果色的耳罩,呼着热气直跺脚。靠坐在屋檐底下的大妈带着紫红的毛线帽子,从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里露出脸来,张望着街道,眼神像是在检查路过的每个人。
杜兰香来了,她招呼兰香过去。
“来来来,让我看看这小孩儿,哟,真好玩哩。”老人逗着孩子,“一晃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呀,过得才快呢。”杜兰香说。
没等兰香站稳脚跟,老人昂了昂下巴指兰香的肚子问,“兰香,有动静没有?”
杜兰香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