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宣王进宫的消息到底是没能瞒住,李皇后坐在上首,用茶盖子撇去浮沫,只见茶汤碧波清亮,她啜饮两口,才不紧不慢地将茶盏放下,搁在香几了。
不重不响的声音倒是打断了底下一众嫔妃七嘴八舌的讨论,这才稍整仪态,端坐在椅上。
向来都是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的韦昭仪,手上死死绞着帕子,气不打一出来,“娘娘今日召我们来,可是已有了安排。”
瞧她这副恨不得毛遂自荐的蠢样,卢淑妃掩面痴痴笑了两声,“妹妹怎生的又说蠢话,该怎么做,难不成娘娘还要听你行事不成?”
要知这卢淑妃向来与李皇后打得火热,今日肯屈尊降贵来这立政殿,却也为的是圣人将宣王“幽禁”于含凉殿一事。
现如今外头传得纷纷扬扬,说是宣王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圣人,叫这个闲散富贵王爷都做不成了,直接拖家带口的被圣人关在宫中幽闭。
可卢淑妃却知道此事并不简单,宣王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哪怕圣人平日里装得再好,待宣王过分冷淡,她也记得圣人对那个女人的宠惜逾等,无上恩典。
瞧她眸色暗沉,面上不见先前的闲情逸致,李皇后便知她与自己是想到一处去了。
如今圣人年事已高,身子骨不似从前康健,这太子人选却迟迟不定。
朝堂之上呼声较高的二子,其一是在民间素来有美名的六皇子贤王,乃中宫皇后所出;其二则是卢淑妃所出的八皇子瑞王。
贤王不仅有二李帮衬,后眷又多为五姓女,稳占朝廷一席之地。
即便是略逊一筹的瑞王有高僧批命,自带祥瑞降生,更是与寒门出身的几位丞相私交笃密。
至于其余的王爷皇子,既无强大母家,也无朝臣站队,按理说李皇后和卢淑妃本不该放在心上的。
毕竟圣人从前再爱重那死去的盈妃又如何,如今不过是黄土一抔,长眠于地底。
可在这般紧要关头,圣人既然召宣王入宫,可见背后所图甚广。
李皇后和卢淑妃筹谋半生,自然是见不得最后叫那宣王捡了便宜。
故而二人这才能坐下来把手言欢,仔细商量着对策。
是以,虞窈月还未在含凉殿过两天快活日子,就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后宫之中何谓狗眼看人低了。
这外头的流言蜚语已然传遍,说是宣王遭了圣人厌弃,如今只是废子一枚。
宫人最是拜高踩,遑论又得到了上头的指示,更何况瞧着圣上有些时日不曾来了,便愈发忌惮地苛责含凉殿。
起先是缺衣少食,每餐膳食送来的拖拖拉拉,后面则是宫人都明目张胆地议论纷纷,一顶顶莫须有的帽子扣在宣王头上。
顾敛之自然是不在意的,要他说这宣王本就是天生的坏胚子,沦落到这番境地也是他活该。
只是他在此地住久了,委实觉得无聊,虞窈月也不爱搭理自个,他只好与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狗儿相伴。
甚至还给那狗儿取了个威风赫赫的名字,叫做角将军。
这日角将军许是贪玩,不知曾时溜了出去,等顾敛之发觉狗儿不见了,顿时翻遍了整个含凉殿也不见踪影。
偌大的含凉殿门口自然是有千牛卫值守,不肯放宣王踏出殿门一步。
可顾敛之眼下正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地也要硬闯了出去,却听得一众守卫解刀相拦,却偏偏做足了礼数,抱拳行礼,“还请宣王见谅,圣人有令,不可让您踏出这含凉殿。”
唤他宣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顾敛之霎时间有些晕头转向,不由地暗自揣测,莫不是他与宣王长得实在是想象,都到了能够以假乱真的地步。
不对,既如此,那上回与虞窈月身穿同色衣袍的男子又是何人?
一时间顾敛之思虑过度,头晕目眩间又晕了过去,闷声栽倒在地。
原本在含凉殿钻研医经药典的虞窈月听到动静,急急忙忙捉裙出来,就瞧见他卧在地上昏迷不醒。
她连忙为他把脉,却探不出病因,何况这含凉殿也并无药材,是以只好打发门口的守卫去请太医。
可这几日值守的千牛卫,早就安插进了李皇后的人,眼见着宣王病发,也算是证实了皇后娘娘的猜想,那守卫明面上应允去请太医,实际上径直往立政殿回话去了。
徒留虞窈月在含凉殿左等右等不见太医来,可顾敛之的病却不能耽搁,虞窈月当即咬咬牙打算硬闯。
事到如今她自然是看出了纰漏,譬如近日值守的这几班守卫,不仅瞧着面生,更是行事乖张,向来定然是出身世家,无非是想在圣人跟前谋个差事点个卯的贵族郎君。
千牛卫中除去武举考上来的儿郎外,更有身份非比寻常的贵族郎君,这些人拿权势去压只怕是没有用,虞窈月揉了揉眼睛,故意可怜兮兮地挤出两滴眼泪,声泪俱下地将宣王这病症夸大其词。
倒是很难不让人生出恻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