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去参加春闱了,他走之前嘱咐我就在院子里等他,在他回来之前,别出院子。
我点头一一应下。
老爷夫人和一众家人都去送大少爷进考场。只有我在这一方院中心焦的等待。
他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夫人便让婆子将我带到了专门为我设立的祠堂。
我的牌位前还燃着香,偌大的香炉里积着厚厚一层香灰。
道士穿着青蓝色的道袍坐在蒲团上,夫人抬眼见我来了,开口道:“大师,来了。”
道士睁开眼,命我跪在我的牌位前。旁边有人端来法器,我看到了朱砂,恐惧到身子控制不住地打颤。
没有人问我愿意不愿意,两个婆子各压着我一只手,拿着沾着朱砂的锥子扎我的指尖。
九根手指都见了血,刺疼成了闷疼,抓心挠肝地疼。
金色的盆放在供桌上,婆子将我托起,让我的血流到盆里。
我喉头干涩,眼前一阵阵发晕。
有人拎着只半人高的公鸡递给道士,道士用扎我手的锥子沾了朱砂,挑开鸡冠。公鸡咕咕叫着扑腾。道士又用锥子挑开了它的咽喉。
暗红的鸡血流入盆中,和我的血混在一起。
我的身子有些冷,身子软下去又被婆子提起来。
道士又往盆里放了什么,我已经看不大清了。
他用毛笔沾着这些搅和在一起的东西,在一张红色宣纸上写了几个字。
字写好后道士将它盛到夫人眼前。
“金——榜——题——名——这样便成了吗?”我听到夫人问。
道士的声音沙哑,刮刺我的耳膜,“这便成了,大少爷定能金榜题名。”
“若是如此,便多谢大师了。”
“为侯府出力是贫道的福气。”
我被婆子架出去,一路拖到了少爷的院子。
再有意识的时候,小翠守在我身边哭泣。我张张嘴,嗓子如火烧一般难受。我将手指举到眼前,两只手都被处理过,褐色的药膏渗透裹着手指的布条。
“玉娘,我们是不是都得死在这里?”
我用手背擦掉小翠脸上的泪,心中却也有一样的悲鸣。
我们抱在一起,呜呜咽咽哭了好久。
这次伤口处理得及时,我没有发热。虽然失血过多伤了元气,但我终究还活着。
我盼着肖毅回来。他是我和小翠唯一的指望。
院中的仆人就只剩下小翠,只有院门处依旧守着两个护院。可能是给大少爷守着院子,也可能看着我怕我跑了。
我依旧时常望着院中发呆。我没有问过小翠,小红是死在了哪处。但我控制不住去想、去猜。
死去的下人会用席子裹着丢到乱葬岗,若是有家人还在,便会通知家人,届时一口薄棺远远候着,还能在家人的哭声中入土为安。
府里是不让有棺材的,便是老爷得用的仆从死了,也是用席子裹出去的。
我为家里添了那么多银子,不知道我死了,他们会不会备一口薄棺。
转念一想,很可能会把我卖了配阴亲。
听说有人在乱葬岗捡女尸,胡乱编一个八字便能卖出去。
我整日里胡思乱想,脑子里遏制不住自己的各种死法。幻想我死后谁伤心谁痛快。
大少爷会为我哭一场吧?
应该会的。
下人们又都回来了,院子里的人多了,我便知道大少爷要回来了。
我关好门窗,将自己封在里面。手上的布条已经卸了,伤口也早就闭合,只在指缝里余下黑色的圆点印记。婆子用胭脂虫给我糊了指甲,艳红的颜色衬得我手比原来白了几度。我细细盯着查看,一点也看不见指甲盖底下那道细长的血痂。
我换上大少爷白色的中衣,将被子拉过头顶,假装自己已经死了。
睡一觉,等他来了我再活。
我睡不着。
我已经有几日睁眼到天亮了。
大少爷傍晚才回来。
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猜想他应当是出了考场,便被簇拥着去了酒楼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庆贺。可能还会在席间跟某位大人提前联络感情,攀扯关系。
爹娘的关心,兄弟姐妹的询问,好友间的祝福都会有的。
然后,一切都了了,才会轮到我。
他睡得很沉,应当是累了,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不少。进门后我看到他的脚又有些跛,不用强撑的他很快便搂着我沉沉睡去。
我蜷在他怀里,终于不再害怕,睡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有三百六十人进了殿试,陛下亲自主持,大少爷得了青眼,进士及第钦点的榜眼。
全府都轰动了,名门贵族很少有人考这样好的名次,大多是前面考试名次靠前,殿试常常是二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