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耽误了不少时间,长昀带着岁穗与阿韶一刻不停地往人间去。
等他们行得远了,风俞身边才出现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天音翘着腿坐在云中,抬手一下一下晃着腰间的银铃,细细的明黄绸缎绕在指尖,她望着早就空无一人的前方,若有所思地说了句:“素辉并非月神。”
“对吗?”
天音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若素辉真是月神,风俞怎么可能在她大婚的日子从头到尾都不出现?
风俞没有接话,天音也习惯了他这万事都藏在心里的性子,久等不到回答,她索性换了个问题:“方才发生了何事?我们三个都在祈天台上,外界除了你可没人能那般引动天地之力了......”
“难不成是魔族?!”
天音说着便皱起了眉,魔族中不乏桀骜难驯,凶狠好斗之辈,若是出现在仙界,定会掀起血雨腥风。
天神不管世间事,但魔族却是个例外。
“突发奇想罢了。”风俞眼眸含笑,伸手揉了揉她头上梳得格外端正的发髻,“你年岁不大,想得未免也太多了些。”
“我十一万岁了。”天音翻了个白眼,将他的手拍开,“已能帮你了,只要你开口。”
“别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风俞嘴角笑意稍浅,他收回手,半垂着眼,像是有些禁不住天音突如其来的诚挚,散漫的视线落在云上。
“再等等,”他顿了顿,既像是对天音说,也像是劝自己,“等我弄清楚一些事。”
天音还想追问,可她看见风俞摇了摇头,相处十一万年,她自然明白,由于因果之故,许多事,他并不能宣之于口,她只好遗憾地耸了耸肩。
“祈天台上如何了?”风俞随口扯开话题。
“以你的能耐,难道猜不出么?”
天音不再看他,却又默契地与他一起飞离了仙界。
风俞没出现时,她才恍悟事有蹊跷,再到昱神突然提出延后婚期,她便觉得果然如此,只是之后事态的发展,又逐渐出乎意料。
“不用猜也知道,婚仪没办成。”风俞说得随意,语气却十分笃定,“然后呢?”
他倒是想知道那群各怀鬼胎的小仙,有没有在情急之下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那帮仙族日日都是一副端着的模样,看着便无趣,远没有妖族的真性情让人舒服。
“然后便是你突然闹出了动静,没过一会,昱神不知怎的吐了一大口血,还没等有什么结论,就昏了过去。”天音颇为唏嘘地说着。
她降世时,昱神已是神力卓绝,无有不能的样子了,可没想到,十万年后的他竟会变得如此虚弱,拖着宛如纸糊的身躯,连神力都无法驾驭。
“炎阳已看过他了,说是因为神力沉重,他的身体还承受不住,眼下已让素辉带回去照顾了。”
风俞没有开口,只是有些出神地望着远方。
尽管他不很喜欢昱神,也并不期待他回归神界,但煜尧显然已经在逐渐收回神力,再次成为昱神,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另一场浩劫的开始,就像当初那场毁天灭地的劫难。
十万年前发生了什么,风俞至今也只能拼凑出表面的一半,而属于真相的另一半,却怎么都猜不出来。
那时的他和炎阳都只有三万岁,天音则更年幼,才不过一万岁。
他们只知道,守护尚在孕育的生灵界是天神的职责,亦是天神存在的意义。
在他们三个降世之前,昱神和月神便已为生灵界费尽了心力,顾虑到他们还未完全承载神力,二神并没有吐露过太多关于生灵界的状况。
那日也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一日,他们在神界等着月神来教导他们如何摸索和运用神力。
风俞孤僻,天音年幼,年长且单纯的炎阳便成了昱神最好的选择。
昱神一脸凝重地告诉炎阳,生灵界出了点小麻烦,他须得去解决,为了不让月神担心,也为了月神的安危,希望炎阳能尽力拖住月神。
这自然是风俞在劫难过后才逼问出来的,而当时的他们,并未觉察出什么异常。
每逢月神授课,炎阳总会有许多问题,那日只是更多了些,但在他某次开口之前,月神沉沉地望了他许久,久到炎阳终于勉强闭上了嘴,也垂下了头。
月神没再说什么,只叮嘱他们好好修炼神力,等她回来。
然后便离开了。
风俞虽有因果之力,但亦无法窥探天地,更无法预知那场劫难。
等他感知到一丝不寻常,再动身去追赶月神,离那场劫难的发生,也只有不到半个时辰。
他拼尽全力也只能看到月神最后一眼。
生灵界前,璀璨的光焰覆满了她的身躯,足以将万物逼退,也将万物湮灭。
这便是他已知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