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凄美地回旋,将这座城镇镀上一层死寂的白,街道巷口处处可见冻死的饿殍,这是人间横尸遍野的灾难之年。
破庙里面挤满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屋外的孤傲的青松也被风雪压弯了脊梁,松树蒙尘的伞盖下,蜷缩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她衣衫褴褛,眉毛和睫毛跟松针一样染上了银雪的冷白,她的嘴唇是毫无血色,气息奄奄,连哆嗦的劲也快没了,似乎快要进入了冬眠……
仓茉茉一眼就觉得那画面中心的女孩子很熟悉,那张脸便是她自己登录游戏时候捏的模样,只是更瘦弱憔悴一些。她进入的是殊一的记忆,奇怪的是,一看到这个画面便唤起了她凄怆的情绪,心底的悒郁像是从坚硬的岩石里透出丝缕渐渐缠绕了整个心境,她与这个身份凄惨的女孩有了共鸣,那么显然这个就是转世在人间的魔尊,正是她想知道的那一段在人间的记忆。
仓茉茉尽力驱逐这种不快,依旧讶异于身为堂堂魔尊,转世之后的身份竟然是一个快冻死的小乞丐。
这时一辆装饰华贵的花轿在萧索的街道上显眼地招摇而过。有乞讨者大胆地往前探索,立马被一身肃正的护卫抽出的银白刀锋吓到匍匐在地。
轿帘掀起,黑色的锦靴在雪地里乌黑发亮,翩翩贵公子身披精致的雪貂皮氅,身边仆从立马为他撑起精美的绸伞,遮风挡雪,他接过伞从容地摆了摆手,仆从退下,随之一步步地往风雪压弯的松树走去,直到站在脏污的小乞丐面前……
这个贵公子有一张仓茉茉十分熟悉的俊秀脸庞,刚刚他还在自己的跟前卑躬屈膝,但此刻却是高高在上的睥睨视角。很显然,他是殊一。
仓茉茉结合了之前得来的信息,魔尊在魔域的最后一段时间,由于修炼不得法,遭到邪祟之气反噬,时而意识癫狂,为了防止自己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她让殊一帮忙将邪祟之气入侵的一魂一魄封印起来,并且安排自己转世到人间暂时脱离魔域的环境。
那个时候殊一已经跟在她身边多年,深得她的信任。没想到这一转世,她竟是小乞丐而他是贵公子,什么云泥之别。
再看殊一那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神色,居高临下的从容视角,与小乞丐这种懵懂无力被命运零落成泥的状况完全不同。也许因为这个小乞丐就是仓茉茉的本命,她与之产生了强烈的共情,心境也被压抑得悲戚而潦落。
画面中的女孩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那双黑色锦靴,顺着锦绣貂裘,缓缓抬起头来,飞舞的雪花在眼前消融,耀眼的白光自天而降,她看到一张带着滤镜般的俊美容颜,下人们称呼他为世子。他目光熠熠生辉,嘴角微挑,那张脸比在魔域时期生动了许多。撑住的伞盖帮她遮蔽了天空的飞雪,伟岸的身姿挡去了面前的寒风,他动动手指头,就有下人递上来热气腾腾的肉包。
“吃吧……”他看向她,露出了一点点悲悯,随即目光下沉,浅淡的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并不简单的微笑。
有示好,但更多的是距离感。
恰似这样的若即若离,让小乞丐有如看到神祇,她捏紧了拳头,紧张不安,她活了十六年,回顾一生,从小克死爹娘,诸事坎坷,被诅咒欺侮,偷鸡摸狗地苟延残喘着,她的心跟她脸上的脏污一样卑微不堪,跟她身上的衣物一样破败麻木,在这种灾荒之年,理应像蝼蚁一般死去。从未有这样的好事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对食物的极度渴望又让她顾不上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死前好好吃一顿又何妨,然后即使下地狱也没关系了。
小乞丐被两个肉包收买了,她跪了下来向男人磕头,他作了个手势让她跟着他走,进食过后她像是有了无穷力气,跟着那顶玄色的轿子,跟在后头踉踉跄跄地跑着,即便是赤脚踩在雪地里冻的皮开肉绽,脸上依旧展露出了希冀的表情。在下人们鄙夷的目光中,她和其他几个被世子救济的难民一同踏进了亲王府巍峨的高门,随后签了卖身契画了押,由府上的总管事统一安排工作。
雪霁初晴,庭院的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小乞丐盥洗干净,她圆脸尖下巴,白皙的脸蛋上眼珠子乌溜溜的,透露着一股水灵,在一众新人当中也算是打眼的。
管事的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老实巴交地回道:“他们都叫我扫把星。”
管事的嗤笑了一声,正色道:“以后要自称奴婢。”
她立马应是:“奴婢知道了。”
管事的又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扫把星跟茅厕更配噢。”
底下人都捂着嘴笑着附和着。
然后她就被安排去倒夜壶清洗茅厕这种最下等的粗使活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过着倒霉透顶的日子,对于这种结果她倒也平静地接受,“至少比饿死在外面好多了……”她自我安慰道。
可是她的心里也有过一点不切实际的希冀,希望能够安排到可以接触世子的活,哪怕偶尔在府上远远地望上一眼众星拱月的世子,她一直记得他的笑,目光中似乎带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抚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