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汴京,正如唐时长安,是天下顶顶鲜花着锦的繁华之所。
天下掐尖的锦缎绫罗、金珠玉器,精巧新奇的珍玩奇物,如潮水一般四面八方涌入汴京城中。
珍稀的,如流水般散入皇宫大内和各处豪官巨富之家,平常些的才能在百姓面前打个眼,晃一水,留下几分。
即便如此,汴京百姓也都有几分见识,什么好吃好玩谈论起来头头是道,彷佛眼里见过的比当今官家的国库还多。
眼眶长到头顶上的汴京人儿,也在目睹眼前这场大婚时,唬得瞋目结舌,吐个字都要匀着气,悄着声,又心痒难耐的低声赞叹。
这样的婚事门第,这样的新娘子与新官人,百年难得一遇,端正惹人艳羡。
晨起,朱雀大街已洒扫得连片屑发丝都无,清水洗净路面青砖,几十里望不到头的御树枝干上缠起了锦缎制的精巧花叶,一派红火灿烂。
鞭炮喧天,更有专职的喜娘队伍出来将手里喜饼和贯钱夹杂着小金银锞子,撒向路两边守望的百姓,掀起一阵阵巨浪喝彩与祝福。
一众人等目光所向的终点,是一栋青石高墙,朱红大门,气势堪比王府,恢弘庄严的府邸。
府邸门前满当当挤满了人,一个布衣农人擦着汗,伸直了脖子往里探着抱怨:“这都快午间了,何家小娘子怎么还不出门?”
旁边一名书生几乎半个身子都挤在他身上,努过脸瞥他一眼:“何家小娘子是咱们当朝宰辅大人的独女,据说美貌绝世,想来必是从小教养温雅娴淑,咱们只有钦敬艳羡的份儿,你还当是你们乡下种地的泥腿子农妇想看就看哩?痴心妄想!”
农人怒道:“我痴心妄想?哼!我看这京中的千金小姐,还真未必有我们乡下妇人懂礼数!昨个儿还看见几个女娃儿,富贵打扮,大剌剌地在街上骑马,只戴了一层纱,连鼻子嘴巴都看得清楚!简直不守妇道,无法无天!”
书生哧地一声嘲笑:“你好没见识!名门闺秀,自然要出外交际行走,哪里是你们小门小户想法!”
农人咂了几声,显然大不以为然想回嘴,却被旁边一位长了几岁年纪,衣裳鲜亮肚子肥圆的生意人扯住。
那生意人兴头头凑过来:“二位兄台,莫争莫争……”
书生与农人各丢给他一个白眼,却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时,忍不住凑了近前。
“你们有所不知,这位兄台说的可有些不妥,这位宰辅家的闺秀,那可真谈不上温雅娴淑……有些与众不同。”
书生面露好奇,农人也住了嘴,等着他往下说。
商人得意咳了两声开腔“要说打个马球,外出游玩,咱们汴京的小娘子们,倒也不足为奇……”
身旁众人急道:“矣!”
商人续道:“但何家这小娘子,外面看着光鲜水滑跟个正常囫囵人似的,可是……却有些木木痴痴的傻气,京城中私下有个绰号叫‘木头娘子’,长的美貌又有什么用!”
身旁众人疑惑:“咦?”
商人解释:“这木头娘子据说幼时得了一场大病,从此呆呆傻傻,前几年宰辅府内请了先生教书,不少亲眷家小娘子一同上课,结果有一日先生快下课时腹痛难忍,想着左右马上放课,就匆匆跑去医馆也没留句话,到时间其他小娘子都自己带着丫鬟走了,唯独这位木头娘子偏说‘先生没说放课,大家便不该走,万一还有功课怎么办’,就硬生生地在塾中坐到了天黑,后来是被宰辅亲自骂了一顿才哭着被拉回房去。你们说,这是不是有点……毛病啊!”
身旁众人鄙夷:“噫!”
商人得意:“你们外人自然只知道这小娘子天生贵胄,美貌娴淑!呵呵,在下生意交际得广,还有几分消息灵通,识得咱们京兆尹大人内侄儿府上的管家的二娘子的侄女儿,在相府中做丫鬟,这才传出来内情。”
书生与农人点头佩服感叹:“原来如此,多亏仁兄点明,原来这宰辅家的小娘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来倒是陈留王被美色所惑受骗了!”
此时数千数万人云集在朱雀大街旁观瞧这场大婚,以及两位传说中的主角。
民众的细微议论与臆想,淹没在众人山呼海啸的欢呼中。
远方长街的尽头,缓缓出现了一队人马。
男子还尚可,女眷已然接近疯狂,“陈留王”“莳花七郎”喊声不绝于耳,鼎然沸腾了整个汴京。
那队车马披红挂彩,富贵非凡,队列最前面行着一骑,卓然独立。
虽然簇拥在人群之中,却仿佛他周身有一层温润莹然的光华,将他与芸芸众生隔绝开来,游离于世间庸碌之辈,似是不属于这凡尘俗世间。
那人一袭红衫,头戴白玉峨冠,眉目温润,玉山巍峨,华色含光如谪仙降世,街上女眷眼睛直勾勾地尽数盯死在他身上。
去年陈留王奉诏回京城居住的消息激动了各户闺秀,谁知绣鞋还没迈出门去‘偶遇’,便传来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