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虞觉得自己在府中好像被人遗忘了。她住在一个叫做芜园的小院子里。推门进来,面前一条甬路,尽头一座二层小楼,原是存放兵器的所在,内外皆有楼梯。院子里一概花草树木全无,只是一片巨大的空场院。虽然新经扫洒过,仍然不胜凄寂荒凉。
从二层窗口向外望,看得见不远处二门外有一条三五丈的夹道,平日里没有车马货物经过时,是不大有人走的。恰逢天气晴和,谦虞想:连日闷在屋里也不大好,但是别人家的府苑,没有人带领,自己也不好就去乱逛,倒是在那夹道里散散步很好。银心不在,谦虞独自下楼,出了院门,绕过小桥,隔着一座玲珑假山,望一眼龚弼的院子,叹息着走了。
这里不常有人出入,因而二门上只有一个老翁,一只腿跛着,无事只在床上躺着。见谦虞要出去,便问:“姑娘往那里去?”
谦虞不防有人,吓了一跳才说:“我只在外头夹道里走一走。”
“外面什么也没有,有啥走头?快回园子里去。”
谦虞只好如实道:“整天在家里没事,想找一个清净地方晒晒太阳。”
“要清净在家里最清净!你哪里知道就为着今天有太阳,那雪都变成冰了,你出去滑倒了咋办呢?你又连个丫头也不带,我叫你出了这个门,有什么事都是我的责任。”
谦虞明白这老翁不过是怕担责,便说:“你看我年纪轻轻,怎么会出事?而且我又不出外头大门,走走就回来的,老伯你放心。”说着便一溜烟穿过二门,跑到夹道里去了。
谦虞走不多远,就闻着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比那天夜里和龚弼寻着的那一种又有不同,而且更浓些。谦虞一路寻香而来见着一个小门,也未上锁,踌躇一阵,便轻轻将门更推开些,等了一等也不见些动静,便放大了胆子进门去。
这一进来可不得了,只见里面深深几重套院,挨次放着无数盆梅花,都是初绽才吐蕊的。谦虞喜爱那花枝盘虬卧龙,苍劲诘屈,又有繁花点缀更觉古雅。看那《梅谱》上说,梅花为天下尤物,果然不差。
谦虞正一一细赏之时,忽听得里头一阵女儿发笑之声。顺着那声音望去,只见粉墙漏窗外,立着一位青年男子,看样子约摸十八九岁年纪,身量颇高,十分俊逸,在那里咯吱一个年轻的女子。
谦虞看见那女孩子不过十四五岁,竟然背了人在这里私会情郎,果真这里民风不同,女子也大胆而热烈的,心内颇有感触。又想他们在此幽会,自然不愿给人知道,如今见我在这里,必定害臊,便转身要走。恰逢此时那两人也觉得了,六目相对,惊恐万分。
谦虞不知他们情急之下做何打算,正欲离去之时,只听那丫头忙叫了声:“姑娘留步。”说着便从月洞门内出来。“请问你可是方姑娘?方参事家的小姐?”
谦虞也不容否认,就点点头。
那丫头便道:“我是这府里的丫鬟。”又指那院中的小厮,坦言说:“那一位是我喜欢的哥哥,在城外花圃里学徒。今日因送梅花到这府里来,我偷跑出来与他相见。姑娘既看见了,但求不要告诉别人去。”
谦虞原本也不愿多事的,自然答应下来。
那丫头感念不已,对谦虞说:“奴才愿意报答姑娘,伺候姑娘。”
谦虞因这样小事不值一提,叫她不必介意。那丫头说:“不瞒姑娘说,我那两日就听见府里给姑娘选丫头了,只是有愿意的,就要各自去跟管事妈妈说。我因是太爷房里的,并没有个管事妈妈,所以有了这个心思也白有。原本这两天就想去求姑娘收留我,今日恰好这里撞见,就请姑娘答应了吧。”
谦虞总觉得不妥,“你既是是太爷房里的人,我怎敢去要你?又何况我初来乍到......”
未等谦虞说完,那丫头便道:“太爷如今上了年纪,越发省事了,我常闲着没有事,照此以往不知道哪天就打发了我呢,还不如现在就跟了姑娘。再者太爷是男人家,我照顾他也多有不便。我要伺候,就愿意伺候姑娘小姐们。再者,”那丫头顿一顿,仍说:“我要跟着姑娘,还有我的私心呢。”
“你要怎么?”
那丫头瞥一眼那小厮道:“姑娘年轻,所以思想开通,我跟了姑娘之后只求无事时,姑娘肯放我出来,让我和他见一面就知足了。”
谦虞见她一腔热情,又有事相求,即便不为自己,也很想成全她。便问:“那要跟谁说,你才能到我屋里来呢?”
那丫头想了一想便道:“姑娘不必操心这个,只要姑娘愿意我来,我自己会办好。”
谦虞点头笑道:“好,好。你叫什么?”
那丫头道:“我叫银凤。爹娘都不在了,还有个亲哥哥叫金龙,也是在他们花圃里的。但是我也知道这个名字拿不出手,等我跟了姑娘,随便姑娘爱叫我什么。”
谦虞听了她要改名不由心痒,便:“你的名字是父母取的?要改动不知你哥哥可同意呢?”
银凤道:“我如今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