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冬日,紫宫各处花卉皆畏寒敛蕊,独昭阳殿内的绿梅簇簇绽放生机盎然。八月的时候,晋帝特意下旨,将御园中的绿梅悉数移栽至昭阳殿,以供皇后在冬日里欣赏把玩。冷意刺骨,元长乐的身子也愈发孱弱,时常双颊苍白得仿佛以雪涂面一般。独孤拓心焦神煎,时时陪伴刻刻守护,除了朝会寸步不肯离去。糊窗的明纸上滃染着大片霜色,元长乐凝眸半晌后缓缓转过头来,“陛下许久不曾临幸后宫了吧?”
“是……是吧。”独孤拓勉强扯出一抹尴尬笑容,手持汤匙舀起苦涩药汁喂送至元长乐的唇边,“主子,今晨御医给您新换了一张方子,说是此药能助您恢复元气。”
元长乐轻轻一笑,微微别过脸去,“今夜陛下便召淑妃谢氏侍寝吧,即刻吩咐赵福全通知德庆殿准备接驾。”
“主子。”躬身立在下处伺候的赵福全惊得忍不住急唤出声,独孤拓扭头横过一个凌厉眼神,转过头来柔顺说道,“奴才遵旨,请主子服药。”
元长乐点了点头,低头啜了一口药汁后意味深长地提点,“你为讨淑妃欢心压制先父,故意提拔谢氏亲族。如今谢氏系属遍布三省六部,虽不居要职,但这股势力也不容你小视。”
“奴才谨遵主子教诲。”独孤拓自己也十分后悔当初过分抬举谢氏的愚蠢行为,懊恼自己不敢怀疑元啸天肺腑之言,连累现在前朝隐现党争之相,害得元长乐缠绵病榻都要跟着他操劳费心。念及此处,独孤拓心中愧疚不迭不禁伺候得越加殷勤。月上梢头,元长乐挨不住疲乏沉沉睡去。独孤拓仔细掩好帷帐,萧氏已安静跪在门外侍奉。独孤拓负手下阶,经过萧氏身前时特意顿足俯瞰检视。萧氏外披紫貂裘衣,内着透明纱衣,一头青丝整齐散落,浑身上下找不到半点珠翠。独孤拓满意地哼了一哼,击掌招来贴身内侍沉声下达杀令,“不错眼珠地盯着萧氏,有任何异动即刻正法。”
独孤拓警告过萧氏后轻脚迈出寝殿,萧氏俯身恭送眼角溢出一串讥诮。自她匿□□药事发,独孤拓便不许她再贴身服侍,每回进奉前都要经过宫人严格搜查。独孤拓收回了所有尖锐首饰哪怕只能造成浅浅伤痕,甚至因为惧怕她下手暗将元长乐勒毙竟连一条挽发丝带都不放过。萧氏恶心地皱了皱眉,心中不禁哂笑:独孤拓,你对主子既这般上心,为何还要在今日宠幸淑妃?
元贞六年十二月十五,帝留宿德庆殿,合宫皆言谢氏复宠一个个争先巴结。萧氏使火钳夹起烧好的银屑碳装进翡翠雕龙纹手炉,不屑嗤声,“谢氏不过承宠一日,那帮奴才便拿她当正主了?”
元长乐淡淡莞尔,慧黠目光不离手中书卷,“十五之夜帝后共度乃是惯例,独孤拓在此夜宠幸谢氏,用意再明显不过。”
萧氏忿忿然,“可不管怎样您才是名正言顺的后宫至尊,岂容那帮奴才无礼放肆!”
“不是放肆,紫宫上下皆是真心奉谢氏为主。”元长乐抬眸,目光清澈如一汪洌泉,“谢氏在乾嘉年间一直稳居上位,独孤拓情陷何处后宫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何况,早年谢氏独得帝宠,这些人都曾跟红顶白,倘若谢氏权消元氏权涨,难保我不会秋后算账,所以就算为自身平安计,她们也会衷心期盼陛下早日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独孤拓全身□□浸浴汤泉,仰望悬于横梁上的三尺白绫双眼愣愣地出神儿。赵福全躬身进来,跪在独孤拓身后细声禀报,“陛下,尚食局司饎潭氏已被奴才杖毙。奉陛下旨意,奴才亲押尚宫朴氏往昭阳殿请罪。主子宽仁,没计较什么,呵斥两句做做样子便完了。”
独孤拓嗯了一声,捞起几片玫瑰花瓣贴上自己的肩胛,“德庆殿有什么动静?”
赵福全回话道,“淑妃收到消息后没什么表示,倒是昭容愤愤不平,在自己寝殿里咋呼了好一会儿。”
独孤拓挑了挑眉稍起身出浴,赵福全接过内侍捧送上来的明衣伺候独孤拓穿戴,“陛下,您看要不要敲打敲打昭容,让她晓得自己失宠是因为悖逆了主子的缘故?”
“昭容失宠?昭容从不曾得宠,又谈何失宠?朕册封她不过是因为淑妃不孕纯粹为子嗣计。”独孤拓嗤了一声,又突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稍作沉吟后说道,“朕之独女和淑帝姬是昭容所育,这些年昭容也的确跋扈了些,敲打敲打也好,免得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平白扰了主子的心情。”
“喏。”赵福全手脚麻利,不消半日便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依云殿的地砖砸满了钗环玉瓶,昭容谢氏坐在榻上犹自恨声怒骂,“贱人!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硬是爬出了昭台馆不说,现在还敢来挡我的道!”
战战兢兢缩在边上的宫婢鹦哥儿怯生生地劝道,“昭容也不必过于着急,不是还有淑妃给您撑腰呢吗?”
昭容谢氏不屑一哼,“淑妃眼高于顶,岂会瞧得见我?再说了,你以为陛下昨天宠幸了她,她就了不得了?那潭氏可是她的心腹,陛下下旨杖毙的时候连眉毛丝都没动一下。”
鹦哥儿揣度道,“那既然陛下心向昭阳殿,那您不如也多往昭阳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