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何来修成一说。
只是人云亦云倒也不尽全是坏处,四海归心于她,平野也肯听劝,暂时收了战事,算是给了天下喘息的机会。
壹疆夭叁肆将有了神仙做师父,又是诧异又是惊喜。
尤其是夭叁,仗着自己已经修炼有成,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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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这一切还是晚了一步,姜宅并没有保住。
给姜宅一干人等立碑时,帝姚带上了瑕贰一起,她本有心对瑕贰诉说一说往事的,可看着他平静的面庞,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又咽了回去。
时光一日日的流淌。
壹疆继续日复一日的悟道参禅,瑕贰端坐案前提笔抄书,肆将就跟着他们两人读书写字明理。
夭叁活波一些,才学了新的术法招式总要找瑕贰和他过招,可瑕贰虽不见得修行有多刻苦,却总是能化解夭叁的招式,偏偏还次次都是点到为止,吊的夭叁只得更加刻苦埋头苦学,直念叨瑕贰不是人,太妖孽了。
临近年关时天降瑞雪,尊神殿积了厚厚的雪,肆将去皇宫里和平野吃过团圆饭后就回来了,爆竹声声响起,天空又开始落雪。
肆将玩心大发在院子里堆起来了雪人,夭叁拎着半壶酒,瞧着半大的肆将欢快的样子,手贱想逗逗他:人小孩儿前脚才堆好的雪人后脚就被夭叁弄得缺胳膊少腿儿的,偏偏夭叁还鸡贼,仗着最近修炼轻功颇有心得,破坏完雪人就闪了开,搞得肆将一回头就只看见受损的雪人,还以为是自己没弄好,裹着厚厚的貂绒迈着小短腿笨笨的跑去修复。
再一扭头:哎,怎么又“坏了”。
如此四五次,夭叁终于是被逮住了,肆将委屈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嗓门儿震天响。
壹疆修心为上,对外物置若罔闻。
瑕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夭叁正手忙脚乱的哄着肆将。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瑕贰走上去,拉着肆将温温柔柔说了几句话后,带着他一起重新堆起来了雪人,夭叁自知理亏,也跟着一起堆。
不知不觉就堆了许多,那些雪人形态各异,一如当年师尊堆在帝姚门前的那些。
瑕贰再抬头时,看见了帝姚。
她不知何时出来的,一袭月白长衣,墨发散落,此时正单手负在身后站在尊神殿前的廊下,仿若轻云出岫,又好像深秋盛菊,傲然清冷,周身的气场清透无暇又冰气霜雾,衬托得噗簌簌落下的雪似乎都有了温度。
瑕贰却透过那一副冰霜躯壳的眼眸,看见了帝姚的悸动和不安。
他迈步走了过去。
帝姚却先他一步转身回了尊神殿内,一进殿内,两行泪就无声的滑落了下来:入世之后她过得非常不好非常不开心!她虽谨记着师尊的吩咐尽力做一个好神,内心深处却仍是盼望着能在人世间找到师尊的踪迹的,可明明酷似师尊的瑕贰就成日在她身边,她却什么都不敢做不能做,她被无边的孤寂包围着,心底对师尊的一点执念疯长,她一直压制压制着,可现在几乎就要压制不住了。
脑海之中一个念头愈长愈大:瑕贰真的是师尊吗?可是……他不认得自己。
瑕贰只得顿在了原地。
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微妙。
肆将童言无忌却也察觉得到不对劲,拉了拉夭叁的衣袖:“神姬和二哥怎么了?”
夭叁耸肩摊了摊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
平野断断续续的又亲征了几次,劳民伤财动摇了国之根本,帝姚在尊神殿中看着一切,终究是不忍心看着生灵涂炭,又几次化身普通的医女出了尊神殿。
肆将成天跟在帝姚和壹疆身边深受熏陶,决心以后要当一个仁义之帝。
宣朝二十三年,平野才平定了南方的叛乱不久,还没等回来王朝便薨逝在路上,秘不发丧彻夜赶回来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发臭了。
肆将哭得撕心裂肺,被人扶着登上了王位。
帝姚不许壹疆瑕贰夭叁现身恭贺肆将继位,四兄弟在尊神殿门外告别。
尊神殿内少了肆将,夭叁一个人的叽叽喳喳显得更加寂寞。
帝姚听闻肆将在前朝大施仁政,又是赦免牢狱又是宽恕四方叛臣,还许下了三年内不生战事的承诺,心底的担心却不减反增。
冰冰冷的瓷器突然碰到热水便会炸开,不管是由冷到热还是由暴虐到温和,从来都不能一蹴而就。
帝姚摇了摇头,眼神之中全是失望:放佛已经看见了肆将压制不住诸方,宣朝覆灭的场景。
人间注定多劫难,苍生疾苦,神也渡不得。
可是,可是啊,她终究还是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