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蕤百口莫辩,“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宛把手里的饮子和饴糖装好,“我明白,但我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你明白,其实,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心里那种人。”
卢蕤攥紧衣袖,衣袖变得皱巴巴的,一如他的心情。曲江游玩之人很多,每个人都神采飞扬,独独他不合时宜。
就像是满朝文武公卿世族,就卢氏一个不合时宜,负着前朝的枷锁,被当局厌弃,叔叔卢君陶犯颜直谏,自此去了西境六年没回来。
明明,卢君陶是那一辈的翘楚,更是希望。
然而,这些人总是毫不在意,就扔掉手里的希望,那他任性又如何呢?前程,名利,又算得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责难他,却赞扬叔父卢君陶?
卢蕤想挽回谢宛,“阿宛,我一直以为,你懂我的弦外之音,为什么你要和旁人一样,来怪我不知民间疾苦,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弟?”
谢宛哑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都好好冷静下。那个,什么来着,君子和而不同,有不同很正常,我……我先走了。”
终究还是像一阵风,什么都没留住。
柳洲隐和裴丽山骑马往城内赶,走到平康里外的坊墙,柳洲隐忽然停下。
裴丽山看了看他,“柳帅,你看什么呢?”忽然裴丽山想起,谢宛就住在平康里。
“哦,没什么,去东宫吧。”
柳洲隐进了弘文馆,径直往史部走。架子上的灰厚厚一层,他吹了之后,才敢拿下来。这些史料,都是前朝的,不过还未集结成册。
弘文馆学士正在一旁抄写整理,见到柳二来了便问:“柳帅,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什么书吗?”
该怎么解释?柳洲隐问:“不知有关前朝历史的那一卷有没有作好?以史为鉴,父亲说,要我借前朝史书来学习。”
学士犯了难,停下笔站起身,微微作揖行礼,“可是按照朝廷律例,史书未成册之前,不许外借。”但学士又不想得罪柳洲隐,“柳帅不如去问问柳令公?令公当年酷爱攻史,收集了不少名人札记。”
对啊!怎么就忘了父亲呢!柳洲隐豁然开朗,这下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多谢。”
学士又想在柳洲隐面前混个脸熟,“不知柳帅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可以问我。”
“你知道卢谧山吗?”柳洲隐问,他想知道,到底为什么,谢宛想要调查卢谧山此人。
学士面露忧色,这是可以说的吗?
见柳洲隐求知欲甚切,学士还是松了口,“卢谧山是个前朝人,本朝对此人多有忌讳,就是因为他……他……他和高祖闹得不太愉快,所以我们写的时候,也斟酌多月不敢下笔。”
“那陛下的意思是什么?”柳洲隐问。
“陛下的意思是,把这些都隐去,只记叙他前半生事迹便可。卢谧山本名卢隐,后取字谧山,然而他本人却并不如名字里提到的那样,实则是个汲汲于名之人。”
柳洲隐双臂抱胸,来了兴趣,“那学士为我讲讲,他做了些什么。”
“洛阳,还有卢公祠呢,柳帅估计没去过。卢谧山大展宏图的时候,高祖还在关外,包括柳氏。当时,卢隐拥立济北王,自济北郡一路杀到洛阳勤王。”
“勤王?”柳洲隐疑窦丛生,自古以来勤王的人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老远带兵赶来一路上风尘仆仆到最后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虚名呢?
“嗯,前朝国号为齐,齐朝都城为洛阳。齐末,藩王汝南王造反,攻下豫州全境,于是,当时的齐朝皇帝颁布勤王诏,没想到,迎来了济北王这么个豺狼虎豹。”
这和汉末迎董卓的西凉兵没什么区别,“那后来呢,卢谧山怎么销声匿迹的?”
“济北王后来加封摄政王,意图篡位。但是,原先皇帝的谋臣离间了他们两个人,所以到最后,济北王被后入关的高祖擒获枭首示众,而卢隐早在之前就已经疯疯癫癫,逃走了。这么多年……估计已经死了。”
后入关的高祖……再往后的事儿柳洲隐耳熟能详,因为这就是柳氏起家的历史——
选择开玉门关迎高祖逐鹿中原的人,正是柳洲隐的父亲,当朝中书令、河东公,柳念之。
机遇如此,让柳氏站在风口浪尖上,而柳念之也没有缝补山河,就冲这点,许多人对柳家有非议。一个守将,在天下大乱之际,没能坚守,反而和篡国贼同流合污,不忠不义。
柳洲隐从不当回事,王朝覆灭,自然有新的忠义,追名逐利,有何不可?那么多人对柳家不满意,在朝堂上怎么不说呢。
“好,我知道了。”柳洲隐心领神会,“你继续吧,我不打扰了。”
柳洲隐回家途中,正好遇见值班的许行秀。“柳帅,你不是要去樊川行宫吗,怎么现在回东宫了?太子那边还有人手吗?咱们不是得多注意来着。”
对啊,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