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大丫,秦肆是被包在破布襁褓里,眼睛还没有发育好,只能隐约看个轮廓。
大丫一瞧见秦肆睁开眼睛,就兴奋的嚷道“爹娘,妹妹睁眼了,妹妹睁眼了。”
屋内另一处的秦大刚和刘氏,却没有丝毫反应。
刘氏侧躺着默默流泪,秦大刚坐在桌边抽着烟斗,桌上还有几个红色喜蛋,屋子里唯一有色彩的东西。
秦大刚幼时被路过的算命师傅说他和他娘犯冲,从小不被喜欢,以至于一成婚,秦大刚就被分家出来。
之后就是在他其他两个兄弟的‘帮助’下,分得了现在他们所住的这两间茅草屋和几亩贫地,其他的东西此后与他们一家再无干系。
虽说分得家产分得寒酸,却因为这看着还行的两间屋子,村子里大多数认为秦大刚的爹娘已经很可以了。
瞧!多好两间房子,门口还有个大院子,种种菜,养养鸡,日子怎么过不得。
若是抱怨几句,大多数可能只会拍拍秦大刚的肩膀,苦口婆心的说,这爹妈很可以了,要知足,但却绝口不提其他两个兄弟得到的。
分家以后,其他两家过得蒸蒸日上,而秦大刚一家却饱腹都难,更让外人觉得,秦奶奶分家的正确性。
至此,连这些口头上的安慰都慢慢少见。
暗处有时还能听人聊起,“还是秦奶他们一家有见识,这不,一分家日子都好过了。”
“可不是,大师说的话还能有假?”
“这大师可真灵异,我得去求求去。”
“对,对,一起去,我还想求个大孙子呢。”
“……”
村子里的闲言闲语,也让本就话不多的秦大刚,更加沉默寡言,每天干抽着手上的烟斗。
这是之后秦肆慢慢长大,这个家留给她的全部印象。
她的第四任父亲——秦大刚,不喜说话,不喜和家人说,也不喜和外人说,永远是沉默的,一副不讨喜的模样。
至于生了两个女儿的刘氏,她对两个女儿可能是有疼爱的,但除了吃喝,很少关注她们,大多数空闲时间,总是偷偷用艳羡的目光瞧着外处跑跳的男童,转头再一脸落寞的去做活。
就这样,靠着有但不多的父母爱,秦肆艰难活了下来,其中因为小小的身体,丢过的脸就不细说,想起来只想把脑袋塞进地里,埋进去再踩几脚。
被五六岁活像个非洲难童的大丫像带小狗一样带着,两个大人只在她们一些处理不了的问题上搭把手。
也幸好秦肆有成人的意识,方才艰难的活了下来。
对此,秦肆一直怀疑这是蓝色四眼怪对她的报复,绝对是。
另一个世界的蓝色四眼怪只能眨巴眨巴他那漂亮的四只蓝色大眼睛,表情特别纯洁无辜。
跟着大丫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秦肆无奈的揉捏着耳垂,晃晃脑袋,丢掉这些繁杂的思绪。
明明身体才八岁,心理年龄却三十多岁,果然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过去。
秦肆觉得她是被大丫看大的,其实大丫也是被她看大的。
看着瘦弱的小娃娃长成这个面前这个携着木盆的瘦弱少女,想着以后,她可能会从一个坑掉进另外一个坑里,她却没有办法做任何事,那种无力感让人心烦意乱。
垂下头,不由得眼角带上一丝红意,秦肆轻轻伸手,拉住前面少女的衣角。
你要等等我啊。
感觉到秦肆这个小小的动作,大丫不由抿嘴一笑,平时小大人似的秦肆,今天特别的粘人。
两姐妹一起亲亲热热的回到家,才发现一大早就来了客人。
家里唯一一个完好的杯子放在桌上,冒着热死,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刘氏还陪着说话。
背对着的是个体型比刘氏丰腴不少的妇女,头上簪着朵红色绢花,甩着块红不红,粉不粉的手帕,两人走进了便听见,“……那小伙子浓眉大眼,身量高,有的是一身好力气,要不然你们要的聘礼不多,还不定能找到这么好的亲家嘞。”
声音和缓,亲切,只是说话的内容却让人大吃一惊。
这么快!
虽然昨天听秦大刚要给大丫找婆家,却不想今天媒婆就上门了。
看着回来的两姐妹,媒婆打眼一瞧,“哟,瞧这俩姑娘长得多好,”低头看见大丫怀里的木盆,点点头“嗯,姑娘家家就要勤快,你这姑娘教的好,”后面一句话是对刘氏说的。
此言一出,刘氏总是下垂的嘴角也不由带上一丝弧度。
“大丫,二丫,跟花大娘问好。”
秦肆只能和大丫僵硬的问好,又被刘氏赶去做早饭。
剩下的交谈因为刻意压低的声音,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一切都像按下了快捷键,说媒,提亲,议亲,定亲,短短个把月就全部结束,把婚礼定在了明年春夏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