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意有所指,他听着有些不舒服,接着又听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江北?”
魏都与江北离得太远,人要如何相守?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朱缨从不认可这句话,在她看来,心意相通之人就应该长久陪在彼此身边,日日都要相见。
长痛不如短痛,心已不在了,她又何必强留,徒让人生厌。
谢韫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又是许久没有回音。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你腻了吗?”
既然腻了,又为何要以身犯险,亲自来锦城一趟?直接让他留下等死,抑或是以赈灾不力之罪将他逐回原籍,岂不是更痛快?
究竟是谁腻了谁?
捏着酒盏的手指几乎泛了白,朱缨被这一句话气到想笑,将酒盏狠狠一叩,转身去看身后人。
他神色与自己并无二致,她怒瞪着他,想要勾起唇角回呛却又笑不出来,反被弄得红了眼眶。
朱缨有些喘不过气,在这较真的节骨眼上,不合时宜地生出了逃避的心思。
为何非要快刀斩乱麻,就这样短暂优柔寡断几日,谁会来说她?
他们才从锦城千里迢迢回来,暂时不提此事,好好休息几天粉饰太平又有何不可?
朱缨好像说服了自己,心暂时放空,在战火一触即发之际主动熄灭了狼烟,一言不发上前两步,脸埋进他怀里。
她抱得很用力,像是怕失去什么一样。
“······”
谢韫已经做好了准备,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乱了阵脚。
他只怔了一瞬,而后本能地收紧手臂揽她在怀中,接着低下头蹭了蹭她的发丝,柔声安抚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是我做了什么,惹你不快了吗?”
“······”
见她不语,谢韫又道:“告诉我好吗?若与我有关,我会尽力——”
“你做不到。”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朱缨复又变得清醒,打断他的话语不带犹豫。
她抬起头,想将身体挣脱出来却没有推动,于是也不再挣扎,就着这个亲昵的动作,眼底却渐渐爬上嘲弄。
“有件事我憋了很久,一直想向你请教。”
她道,“你是怎么能做到,一边抱我在怀里,一边想着何时离开我身边的?”
朱缨手上用力将他狠狠推开,怒到极点反而平静,“你能一心二用,我却不能。”
是她鬼迷心窍了,竟想着能拖几日是几日,拖到最后呢,两人体体面面笑着告别,然后痛快分道扬镳?
她从来不是将就的人,与其慢刀割肉,情愿干脆利落、一刀两断。
哪怕这一刀带来的痛苦旷日持久,让她几不欲生,但总有愈合的那一天。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两人皆是沉默,朱缨气得说不出话,而谢韫是完全愣住了。
一心二用?
他什么时候想过,要离开她身边?
他感觉现在脑中和嘴边满是疑问,不知先问哪个,少见地露出了茫然。
没留时间给他思索,朱缨面带失望,望了他一眼便要走。
幸好动作比脑子快,他上前拉住她手臂,急声道:“阿缨!”
多年相处之道告诉他有事要及时解释说开,绝不能拖着,前几日已经是他一时犹豫失策,今日必须将误会解开。
“为何你觉得我想要离开,我从未如此想过!”
朱缨停下步子瞪他,厉声道:“少装蒜,你那日分明都说了!”
谢韫看她气怒交加,服软道:“你告诉我是何时、说了什么话,好不好?”
天地良心,他不能让她就这样给自己扣黑锅。他可以保证,自己绝没有过离开的想法。
“你不记得,那我替你想。”
朱缨贴近一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离开魏都前往蜀州的那天晨起,我不愿让你去,于是你告诉我,你不可能永远留在魏都,是也不是?我记性好得很,不会忘。”
他不会永远留在魏都,不就是做好了有朝一日离她而去的准备吗?
“······”
殿中久久静默无声。
谢韫心情复杂,无言望着她,原来这么长时间的别扭,源头竟出在这里。
该怎么告诉她,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他语塞,反应过来后感到无奈又想笑,但他不敢笑,若真笑了,仍在盛怒之下的陛下怕是不能接受。
“阿缨,陛下。”
他心中情绪尽消,现在不知说些什么好,轻咳一声。
朱缨见状怒火更甚,质问道:“继续说啊?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臣着实冤枉。”他走上前去拉她手,“有没有可能,我的意思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