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许瞻所料,朝会上朱缨当机立断,下旨赐谢韫总督之职,不日携带物资,前往蜀地救助灾情,并派遣多名有过救灾经验的官员和两万官兵随行,便于营救灾民。
派出官兵治灾是以往的惯例,似乎并不稀奇。但一次命两万人同时出动却是少有。一可见蜀州此次受灾严重,二则不由得令有心之人揣测女帝的心意,到底还是对这位督帅大人格外宠信,竟放心令其率如此庞大之众出走魏都。
不知情的人这样想,知晓内情之人却不是为此意外。
周岚月心里有不解,但信任朱缨的决策,下朝后一溜烟跑得飞快,干脆地回了周府。
之所以没回乾仪卫司,是因为以韦顺为首的那一帮子人不够安分,每每朝堂上发生些大事,便总要装作无意去她书房试探一通,企图套出什么陛下告诉她的消息来。
她又不是傻子,偏生这些人觉得自己聪明绝顶,能把她忽悠得团团转。
今日陛下拍板决定了赈灾一事,那些杂碎又要活泛起来了。周岚月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独自回了府邸。
她漫无目的在书房里踱步两圈,坐下喝了口茶。约莫过了两刻钟,听小厮通传宁尚书前来拜访。
周岚月颇感意外,说让人进来。见宁深走进书房,她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宁深没立即答话,而是不客气地转身,直接从里面闭上了书房门,让她更觉诧异。
“周大人。”
看周岚月因疑惑而微微瞪大眼,他步履稳健朝她走近两步,简单一揖便开口道:“贸然来贵府拜访,是有一事询问。”
“陛下为何会派督帅前去蜀地?”宁深微微皱了眉,低声问她。
早朝朱缨下旨时他便明白了用意,谢韫去蜀州一趟,必是要顺道去寻找当初接管德宁钱庄的那个商人,将先前铸币一事查清,可偏偏将时机选在赈灾这个节骨眼上。
这样一来,藏在暗处之人必然也能猜到,若是对谢韫出什么阴招,他们远在魏都,想要支援也是有心无力。
劣币之事发生在康乐年间,距现在已是久远,想要调查清楚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他认为这法子实在冒险,不知陛下和都督是作何打算。
“我猜是要借机查当初德宁钱庄的那个富商,陛下又关注百姓疾苦,因此谢韫是上佳选择。”
周岚月回答,随后眉一挑,奇道:“以你的脑子,会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事?”
她觉得离谱,到底是她变聪明了,还是宁深变笨了?
“你猜的?”宁深面含诧异,追问道:“陛下未曾知会你?”
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他不敢那么笃定。
朱缨和谢韫的事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宁深心细如发,能看出二人感情深厚,远超寻常帝王宠信,所以他才疑惑。
据他的了解,朱缨绝不是一个不惜牺牲心上人换取重要情报的冷情之人,为何这次就狠得下心将谢韫外派蜀州?
若是谢韫出了什么意外,她在那个位置会更孤寂。
“没有啊。”
周岚月觉得莫名其妙,然后迅速反应,气不打一处来,“敢情你是自己拉不下脸去问陛下,这才跑来问我了?”
“你觉得陛下防着你?”见宁深不语,她更加觉得纳闷。
这对表兄妹之间的怪异气氛她早有所觉,分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结果都放不下面子,一个默默关心,一个不敢靠近,看不到一点兄妹间的亲昵。
“······没有。”
宁深否认了她的后半句,继而垂下眼道:“你与陛下更亲厚,我本以为陛下会将重要之事告知你······”
他与朱缨虽沾亲,小时候自己也常进宫,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是在江北长大,就算有再深的感情,只怕现在也淡了。若非如此,他们之间说话时也不会那样生分。
“喂,宁子沉。”
周岚月听罢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我是与陛下亲厚,但你这个做表兄的怎么还与我比起来了?”
“陛下平时看着与你有些生疏,但有什么好事忘过你?哪次秘密议事时有我没有你?她从未对你有过防备和猜忌。”
她抱臂,只觉得皇室人真是别扭,“从前说你闷还不高兴,我说错了吗?要是你没有摆出一副这么冷淡的样子,陛下也不至于这样为难,连对兄长好都要找理由。”
她这一番话正中要害,宁深果然抬起头与她目光相接,眼中情绪复杂。
周岚月被看得心里发毛,一边别过视线,一边继续语重心长:“你只要清楚,陛下那儿没有我知你不知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陛下的人在告知或传唤你的路上。”
“行了,反正赈灾的事你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赶紧回去用早膳吧,我也饿了。”
她懒得对宁深说客套话,反正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