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二人从净室沐浴回来,已经是三更天了。
书案上尽是狼藉,朱缨嫌害臊,撇不下面子叫人进来伺候,坚持亲力亲为,拉上谢韫一起清理,一定要把混乱恢复原样。
“你留的那些折子我看过了,挑出来几本,明日你看看。”将倒在一边的青瓷鹤首花樽扶起摆正,谢韫道。
朱缨一大早去马场撒欢,却坏心眼地留了一堆折子让他代劳,嘴上说什么“信任爱卿”,实则就是自己想偷懒。
她笑眯眯应了声,一边硬着头皮,将沾了水渍、皱巴巴不能再用的宣纸揉了团。
最近新币推行顺利,各地也安分,没什么大事,大臣上的折子不是无病呻吟,提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就是歌功颂德,感念太平盛世。
她向来不信这些,时常是看得头脑发晕、烦不胜烦,索性把这烂差事推给谢韫,若是有要事,他也会筛选出来告知她。
白日里骑了马,晚上也没消停,此刻朱缨却不觉疲倦,没什么困意。两人回了榻上没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见她揉了揉眼,谢韫问:“乏了?”
“没有,是我眼睛在跳。”
朱缨抬手按住眼皮,郁闷道:“都说右眼跳灾,不会出什么事吧。”
“别多想。”谢韫拉着她一只手,安抚道:“崇政宫围得像铁桶一般,我们很安全。”
“你这些日子也别四处乱跑。”朱缨还是有些不安,又怕他那边出问题,肃着脸叮嘱。
谢韫觉得好笑,为了让她安心,从善如流道了声好。
说了一会儿话,朱缨也有了困意。
昏昏欲睡之际,她忽然惊醒,听见殿外有人高声禀报道:“陛下!蜀州急报!”
睡意去了大半,她神情一凛,立刻起身披上外袍,扬声冲殿门道:“进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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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蜀州太守差人送来的急报。”
从来人手中接过折子,朱缨一目十行看过一遍,随后递给谢韫,神色变得凝重,“蜀州发生地动,情况危急。”
从折子上看,蜀地这次地动威力不小,众多房屋倒塌,百姓流离失所。想来若不是损失惨重难以对付,也不会上急报奏明魏都请求援助。
她吩咐道:“将折子呈报内阁,告知六部。”
“遵旨。”来人应声退下。
她垂着眼叹了口气,睡意算是尽消。
方才眼皮直跳,本以为是自己的祸,不想却是百姓之灾。
朱缨思忖片刻,缓缓言道:“蜀州太守杨茂为人温良胆小,此次怕是镇不住,必须派一位刚强稳重之臣前去赈灾。”
谢韫颔首,问道:“你心中已有了人选?”
朱缨摇摇头,神色微微苦恼:“你可有推荐之人?”
没有听到谢韫答话,她疑惑抬头,见他盯着自己不发一言。
看他这副模样,朱缨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斩钉截铁拒绝:“不行。”
“有何不行?”
谢韫料到她会拒绝,道:“我身在高位,又是武将,在川蜀无人敢欺,派我前去,也能显示你对灾情重视。”
“就是不行,我自会派可用之人前去。”朱缨狠狠瞪他一眼。
这些道理她如何会想不通,但就是不能让他去。
“可用之人在何处?”谢韫拆穿她的嘴硬,认真问道。
朱缨一哽。是啊,在哪呢?
要说可用之人,她身后也是有的,但均不适宜派去赈灾。朱绣作为长公主自然不行,周岚月习武是好,但身担帝王亲卫重职,不能随意离都;宁深沉稳缜密,可他腿上有旧伤,显然不适合远走川蜀,去做赈灾这种需要赶时间的事。
至于其他人······
朝中局势扑朔,世家依旧猖獗。有些大臣在明面上能看出属于何方势力,剩下的大多数却明暗不定,或许是忠于皇帝的纯臣,或许早已暗中投靠了那些世家。
这些东西她摸不清楚,便不能交托信任,更别说判断谁人可用。
她这皇帝啊,做得可真憋屈。
见朱缨别过头,谢韫一叹,道:“你这样聪慧,怎会看不出谁是最好的选择。”
“何为最好的选择?”
朱缨转过头瞪他,“蜀州守着大魏边疆,明面上是大魏的地盘,却常有南部邻国扰乱,势力交错,还有匪患,历代派了多少人前去整治均是无果,几乎放任其自流。如今突发地动,又有了流民之患,你不是不清楚,为何就不知其中艰险······”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气得眼都红了。
作为一国之君,她心中有天下万民,却也不愿看着自己重要的人离开她身边犯险,为原本安稳的生活添上一笔危难和不定。
她当然有自私的一面,即便这不是作为统治者该有的品质。
一定有万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