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了一声,这才满意,问:“江北近来如何?”
“放心吧。蔡融是个有分寸的,有他在,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话毕,照雪带人进来继续服侍。侍婢有序步入殿内,头皆低垂不敢直视圣颜,手中捧着托盘,其上摆放着梳妆所用之物和冠旒冕袍。其中两个恭敬上前,继续服侍朱缨梳妆。
女帝继承了其父母出色的容貌,她肤色极白,几年的战场生活也没有将她晒黑。唇如花瓣,不笑时唇角放平,看上去颇有威仪,令人难以接近;鼻梁高挺,中间靠右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痣;一双丹凤眼看向人时无声含情,眉毛生的极好,不黛而黑,眉尾微微上挑,端的是一副张扬惑人的美人面。细细上过妆的容色更是盛极,叫人不敢直视。
谢韫喜欢看她上妆,就好像是看着一块珍藏的美玉,略加修饰,便成了倾国的和氏璧。但他知道,朱缨绝不是那被人随意送出又送回的和氏璧,她该是传国的玉玺,受万民敬仰膜拜,被天下英雄趋之若鹜。
只是,旁人仅可欣赏,不可生出觊觎之心。
他淡淡一笑,也不催促,而是退开几步,方便宫人服侍朱缨,自己则移至一旁,透过铜镜静静等她梳妆。
饶是宫人已经习以为常,朱缨还是被盯的浑身不自在,耳垂默默泛了红。她若无其事低首,决心给谢韫找点事干,细白的手在锦匣中翻找,最后拿出一支凤尾衔珠金钗,也不说话,只举着手中钗瞅他一眼。
今上英明神武,当着宫人面的撒娇方式也另类而隐蔽。见朱缨眼尾上挑,尽是狡黠,谢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接过她手中金钗,上前霸占了侍婢的位置,稳稳把钗簪进她的发间。
美人与钗,无不精致。
朱缨抿唇笑着,不禁又回想起过去在江北的日子,“要是放在以前,这个时辰,我们应该在赶去校场的路上。”
听她说起军营的事,谢韫接道:“多久的以前?若是八九年前,也许某人还赖在榻上,不肯起来。”
听出他的调侃之意,朱缨心中那阵惆怅当即淡了不少,横他一眼理直气壮道:“我那时还小,赖床也是人之常情。”
天子威严当前,谢韫从善如流,顺着继续说:“这是自然。稚子贪睡,长大后多半就好了。”
朱缨依然在发困,听完后停下手上的动作,眯起眼盯他,故意唤了许久不曾唤过的称呼:“表哥,朕总觉得你这话说的不真心。”
“哪能呢?陛下多虑了。”他只当没听见,姿态无比自然。
“我才不信······”
两人如常拌了几句嘴,更多的是打情骂俏。钟声再度响起,到了朝会的时辰,朱缨的困意也尽数消了,理好朝服,搭着侍从的手往前殿去。
道是新岁罢朝,然而朝堂中人照样忙碌,没有几天能真正歇歇的日子。朝钟三响,掖门前百官序立,文官居左,武将居右,远处阶前鸣鞭声方起,众臣垂首趋步,依次步入崇政宫。
朱缨走进书房,搭着照水的手,缓步行至龙案前。因不是正式朝会,她只着了一身深蓝色暗花锦衣,正色危坐龙椅之上。
她本想认真听人奏事,只是正值春节,大臣们想是怕触她霉头惹她不快,上奏的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不是谁家子女斗殴进了官府,就是何人府上夫人抓了自家郎君的外室。
眼见坐了半个时辰,朱缨愣是一件事没记住。看着面前须发皆白,颤颤巍巍却又滔滔不绝的老大人,她生怕自己一狠心打断,他便痛心疾首背过气去。
她看向对面众臣,想着找点乐子打发一下这漫长的时间。谢韫离她最近,见她看过来,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
她移开目光,心中忿忿:好你个谢时予!
他站在最前首,除了朱缨无人看得到他神色。他看着朱缨的手指不断摩挲龙案上的宣纸,早就发现了她的不耐,然而奏事的是位历经三朝的老臣,朱缨敬重,必不会贸然打断。他正想着,猝不及防与她对视,便没绷住笑意。
但朱缨很快就不计较了,她不无痛快地想,他便能好过吗?自己在这受着罪,他也别想解脱,好歹自己还有个椅子坐。
她只当谢韫方才那一笑是在自嘲。面前的老臣终于说罢,她愉快地搁下笔,赞道:“爱卿年事已高,对待政事尽心至此,是社稷之福。”老臣面露喜色,连声说着不敢,退下时白胡子颤颤。
朱缨松了口气,示意照水让诸位臣子接着奏。一位身着飞鱼服的年轻女子上前一揖:“陛下大安,臣有事启奏。”
来人面容明艳,发丝高高束成马尾,正是乾仪使,周岚月。
她出自魏都四世家的周氏,前些年外放在江南大营历练,也是有名有姓的女将军,朱缨在江北,与她仅有一江之隔,一次两江联营操练,二人相识,很快成为好友。后来朱缨登基,周岚月受命回京,接管了乾仪卫,是她的心腹大臣。
“讲。”见来人是周岚月,朱缨打起精神,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