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境,天空蒙上一层阴霾,乱军洗劫而过,原本安定的大魏都城不复旧日繁华,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样的沉寂。
断臂残肢错落在街角路边,汩汩血迹缄默无声,顺着街巷淌出一条暗红的溪流。
叛军来势汹汹,所到之处满目疮痍,此刻兵临城下,距离皇宫仅有一墙之隔。
竭力粉饰的太平无忧在刀兵寒光前无所遁形,终于不堪重负,颤抖着露出一道破败的口子。
现任淮南太守姓赵名齐,原本出身草莽,早年跟随先帝立了功,这才封了太守,算是光耀门楣。
其人虽姓赵,却与魏都的赵氏没有半毛钱关系,不知是怎样勾结到一起的,如今人到中年,本是应该安然等着落头发的年纪,不知赵氏给了什么好处,竟铤而走险率一万大军前来逼宫,决意放手一搏。
皇宫禁军尸位素餐已久,被各方塞进去不少草包,喝酒赌博、遛鸟斗殴是每日的头等大事,本想进来混日子,哪里想得到今日有如此大乱,自然不敌准备充分的淮南叛军,被杀得七零八落。
赵齐得意地大笑,络腮胡因为动作微微抖动,驱马行至大军最前方。他抬首看向城墙上的守将,高声嚣张道:
“到了如此境地,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莫要等到山穷水尽,老夫砍下朱景的狗······”
“咻——”
破空声响起,几乎穿破众人的耳膜。一支利箭从城楼尖啸而来,尾端束着朱红色缨条,迅疾如电穿过赵齐的胸膛,瞬间爆开一朵血花。
方才春风得意的人话还没说完,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只来得及低头看一眼箭上那穗红缨,随即身子一歪,轰然倒地。
众人回过神,连忙看向箭矢发出的城楼方向,此时却已经空无一人。
“是红缨军!”
世人皆知,昭华公主朱缨九岁远走江北从军,战功赫赫威震天下,还培养了一支名叫红缨军的精兵,正效命于江北大营,是真正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精锐。
红缨这个标志过于明显,威慑力十足,自家老大又已死,这让城墙下的反军方寸大乱。
“杀!”
不等其反应,后方已经传来马蹄奔跑和将士呐喊的声音,裹挟着扬起的尘土,气势万钧,将淮南军尽数包围,接着是越发沉重的马蹄声,一眼看不见军阵的尽头。
前来大军至少有淮南军的两倍之多,正是汝阳军与红缨军。
汝阳人口众多,又有沃野千里,对历朝历代向来十分重要,守军本就比其他地方多,再加上红缨军实力强劲,淮南军败局已定。
天知道江北和汝阳远在千里,他们为何能这么快赶来。
随着距离越近,马蹄声逐渐放缓。
在勤王大军最前方的除了略显矮胖的汝阳太守,另一侧,青年将军手执长枪高坐玄色骏马之上,率先上前几步拉紧马缰,继而环视一周,声音里不带温度:
“赵齐已死,诸位将士欲束手就擒,还是随他而去?”
淮南军中大多也是奉命行事,如今太守赵齐尸体已经凉透,他们自然不会去自寻死路,纷纷扔下武器。
对勤王大军来说,此次平叛算是不战而胜,可对大魏来说,终究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从淮南到魏都,一路上经过数个州郡,竟无一地可挡淮南军北上,如此危机可见一斑。
不过,究竟是不可阻挡,还是不愿阻挡?
说起这大魏,开国之初也曾创造过太平盛世,皇帝勤政爱民,臣子清正廉洁,很快就从皇朝更迭的萧条中恢复过来,一片欣欣向荣景象。可不知怎的,才过了三四十年,这王朝便有了衰颓的迹象,皇帝不是荒淫享乐,就是侍弄风雅,总之心思放不到政事上。
现任皇帝朱景就是一个典型,早年性情温和,虽在理政上无甚天赋,好在勤勤恳恳,日子也就勉强过得去,后来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对百姓还算厚道,只是钻了牛角尖,日日想着与世家大族对着干。民间便有猜测,这大魏莫不是国运不济,要走那短命暴秦的老路?
许是朱景终于意识到了危机,急于想要夺回权柄,奈何世家结党把控朝堂,皇帝与之争权夺利,多年来依旧难舍难分。眼见这皇帝愈加无常,身体也日渐衰败,世家日子难过太久,如今终于坐不住了。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纠结叛军欲行谋反之事,却没有料到有人预先得知了消息,紧跟于后将其一网打尽。
城楼上替天行道射杀赵齐的神秘人,正是当今二皇女,昭华公主朱缨。
宫中险些遭乱,显得有些荒凉,无人迎接公主玉驾。她并不在意,脚步急匆往崇政宫赶,只是艳丽的面容难掩戾气,高束起的乌发迎风飘拂,红衣裙袂在身前翻飞。
她本想多留赵齐一会儿,活捉他去父皇面前谢罪,只是此人出言不逊令人难忍,便怪不得她不给活路。
她从江北日夜不休回魏都,路上跑死几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