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瑄从踏进洛阳皇城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这一生注定要陷进权力斗争当中。如果她能耽于享乐,凭长公主的身份,她他这一生应该能过的很不错,只可惜,她偏偏不是个苟安偷生的人。
还在冀州侯府时,刘瑄就听说过,梁氏外戚和大将军梁冀的种种事迹。
梁家累世公侯,如今更是一门五侯,两位皇后,权重势盛,无疑是本朝开国以来,权势最为显赫的外戚家族。因此,刘瑄长兄那个皇帝,当真是当的有名无实。
大将军梁冀醉心于权势,朝政事无巨细,无不要向他请示,由他决断。宫廷内外,同样也布满了他的亲信,宫中许多宦官都与他结交,皇帝起居大小事务,他都要过问。
刘瑄不愿苟安于世,全因她实在不是一个蠢人,如果够蠢,那权势争斗的风波,就绝不会跟她有关的,因为可能根本就搞不明白。但坏就坏在她能看明白,看得清局势,那又怎忍心置自己的兄长,置万民于不顾。人一旦不忍心,那就注定要受苦受累,不过所幸,刘瑄多少还是有点觉悟,天将大任于斯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清楚现今局势的情况下,再看今日黄门令的突然到访,对于他的来意,刘瑄就不得不怀疑了。
但让刘瑄没想到的是,黄门令进殿来,问了一声安,道明来送人的目的后,便以有公务在身为由告退了。
望着黄门令渐渐消失的背影,刘瑄一时有些懵。她之前猜测了黄门令前来的各种目的,结果,人家只是问了声好就走了,显得她刚才的严阵以待十分多余。
不过,她现在没功夫去深究黄门令,因为眼下,这位由黄门令亲自送来的内侍首领,更让她感兴趣。
今日放晴,晨光透过窗格洒在地板上,大殿中央,一身着内侍官服的青年男子,垂手而立。
他身形高约八尺,面容清俊,尤其是一双眼睛生的非常好看,眸清明澈,似一池静水,令刘瑄生出一种久远的怀念。
这样一张脸,足以能让人心生爱慕。殿里的宫人们,一个个都忍不住的偷偷打量,就连秋兰都看得有些痴了。
“你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祖籍何处?”秋兰站在刘瑄身侧,替她问话。
“小人姓程名章,年二十有五,凉州敦煌郡人氏。”程章态度从容,不疾不徐地答道,他的嗓音清澈而低沉,听的人洋洋盈耳。
秋兰不禁在心中叹息:这样龙章凤姿的儿郎,真可惜是个宦官。
“敦煌?”刘瑄听到这个地名,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打量了程章一番,语气慵懒的说道:“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好气魄的名字。”
受到赞赏,程章淡然一笑,仍是不卑不亢地回道:“殿下,过奖了。敦煌此名,在世宗陛下设立河西四郡之前就已有之,当地人一直如此称呼,但具体何意,奴婢也不甚清楚。”
“嗯。”刘瑄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那里原先曾是月氏和匈奴人的地方,想来月氏、匈奴的叫法与中原应该不同,我也是望文生义。那你就讲讲,敦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罢。”
“诺。”程章依令徐徐说道:“敦煌位于河西西北端,北靠天山,南通祁连,西出阳关,是西域交通的门户。境内,戈壁荒漠旷远绵邈,山丘沟壑起伏层峦,无垠黄沙伴映诸天繁星,绵延祁连常积万古瑞白……”
程章正讲的兴起,刘瑄却突然打断他问道:“你可曾触犯过律令?”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提问,程章没有丝毫惊慌,当即回道:“不曾。”
见他反应如此迅速,刘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我们之前可曾过面?”
“没有。”仍是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程章表现的极为平静。
两人莫名其妙的问答,让一旁的秋兰听得一头雾水。但她更不明白的是,为何一向待人宽和的刘瑄,会突然对程章咄咄相逼。
刘瑄看着程章的眼睛,沉声道:“回答的太快了,你都不想一下的吗?”
程章背挺的笔直,铿锵有力地答道:“殿下这样的贵人,奴婢如果见过,必定终身难忘!”
“说的好。”刘瑄叹息一声,颇有些佩服程章这口才,能把话说得如此让人真假难辨,但她能肯定他在撒谎,刚才他所讲的名字和身份,应该没有一个是真的。不过,她现在也懒得和他对峙,反正他是什么人,她早晚都会查清楚。
刘瑄瞧着程章那气定神闲的表情,语气十分肯定的对他说道:“我应该是见过你的,你的样子让我觉得十分熟悉。”
“这是奴婢的荣幸。”这句话程章说的极其自然,没有一丝迟疑和任何窘迫。
见他如此嘴硬,刘瑄无奈的摆了摆手,吩咐秋兰把人带走,“你带他去熟悉一下环境罢。”
“诺。”秋兰领了命,转身就将程章带了出去。
殿外,天光大亮,大半个月来难得有这样的好日头,即使有刚才那样的小插曲,刘瑄的心情依然不错。
只可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