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身布衣,两弯黛眉未描,一双妙目映皎,端立于屋前,宛如窈窕灵风,尽态极妍。
段栖椋的双脚本如陷入毒沼之中,迈开一步,难以名状的痛便顺着双腿填满胸臆、冲垮意识,然只一见她,被荆棘刺得再无一处完好的心竟好似受到一层云朵包裹,清清淡淡的温柔抚着伤口,伤痛霎时烟消云散。
她的双唇如叶底清荷轻轻开绽,是云销雨霁,是流风回雪,是他梦中百转千回的旖旎风光。
“你……”
这个字,温情脉脉,可不知怎的,猝然间,脉脉冻结成冰。
“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讲?快些讲,讲完立刻放了我义父!”
此刻的阮葶嫣像一朵空谷幽兰,意暖神寒得令人心惊。
段栖椋的眸光深邃如海,压抑着汹涌的哀伤。不过,刹那间,他又微微扬起了唇角。
“不讲了,你随我来吧。”
阮葶嫣诧异,“去哪里?”
“我有一处别院……”
此语一出,阮葶嫣的脸上、瞳孔、眼底,猛然被红色侵染。
害羞、愤怒、委屈……无数种情绪急涌上来,喉咙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段栖椋见她快哭了,茫然中透着心疼,刚要问她怎么了,却被她抢去了话头。
“我随你去别院,你真的会放了我义父?”
“会。”
“只此一次,我顺从你!若你以后再想……再想……欺负我……我、我便……”
她哭得梨花带雨,盈盈月色下,像初雪旋落那般的脆弱美丽。
段栖椋恍然明白了一切,有种要把她抱拥入怀的冲动,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他克制得僵在原地。
“嫣嫣,你、误会了。”
阮葶嫣一愣,下巴上垂着的泪珠“啪嗒”一下掉到了她的锁骨上。
段栖椋心累地叹了口气——
「我说过,若你不愿,我不会勉强你。」
阮葶嫣觉得他的手语也变得缠绵含情,可自己心中仍布满了警戒线。
段栖椋看透了她,建议道——
「你可带自己信任的人一同随我去别院。」
*
夜深得密不透风,冷风将其从天上慢慢吹将下来。
马车脚程不慢,可还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到了!”
萧晦和归黯翻身跳下,然后护着车上的段栖椋、阮葶嫣和赫连苓央也下了车。
不错,阮葶嫣带的“可信之人”就是赫连苓央。
想来也是可悲,纵使不在甘府,而是在整个大肃朝,除了空损,她亦找不出一个可以托付真心的人。
脑中又一次浮现出那可怖的火海,心中的恨意盖过了青灯伴佛的理想,她成了十惑庵的大叛徒。
萧晦最先进入别院确保安全,段栖椋柔声招呼:“我们、进去吧。”
阮葶嫣一言不发,快速进了门。
赫连苓央和归黯留在最后。
“喂!你们王爷到底要给王妃看什么?”
“特别恐怖的东西!你敢看吗?”
“废话!带路!”
大门正对着会客厅,虽说中间隔着个宽敞的玄关,但由于里面寸草未栽,是以一目了然,似乎是为了故意给人瞧一般。
“好黑呀!怎么不点灯?”赫连苓央紧蹭了两步,贴紧阮葶嫣。
“不用担心,就算我大哥找不到机关所在,大不了先替咱们死一次,回头我再点灯,也不迟。”
浅浅的银辉洒在归黯的身上,唇形是挑衅的嬉笑。
萧晦白了他一眼,“你可真关心我啊,好弟弟!”
说话间,不知从哪里传出“轰”的一声。
萧晦撩开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后面赫然出现一个漆黑的大洞。
此刻归黯的小火把才姗姗来迟地登场,他率先进入洞中,以便接应,然后是段栖椋、阮葶嫣和赫连苓央,萧晦负责断后,在洞中将山水画小心地放置回原位。
这里面是条暗道,即便有火把照明,但仍难辨前路。
段栖椋暗戳戳地握住阮葶嫣的手,却被她无声地甩开了,而是与赫连苓央紧紧牵上。
兴许是为了给姑娘们壮胆,萧晦开始讲述暗道的来历。
“修建这处别院时,王爷特意吩咐留了这条暗道,连老将军也不知晓。为了防止泄露机密,在机关处特意设置了九道保护锁,顺序或解开方式错上一处,厅中便会有暗器射出,就算是武林第一高手,也没命离开这里。”
“原来如此!”赫连苓央拖着长音,怪不得归黯会“讽刺”他替大家“死一次”呢。
与她关心的点不同,阮葶嫣一下想到了修建此别院的工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