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草原的天气依旧干冷,但温和的日光缱绻,不若前几日那般刮脸了。
阮葶嫣与其他侍女一起,伺候着月遥夫人巡视周边的毡帐。
天高云淡、牛羊成群,男人放牧骑射,女人缝衣煮饭,孩子们肆恣地奔跑。如画一般的美好令她短暂地忘却了忧愁。
“你想不想学骑马?”月遥夫人浅笑着问。
阮葶嫣望着正在马背上追逐笑闹的少年少女,心中燃起了一团火。
但她还是面露些许的迟疑,“我,可以吗?”
月遥夫人似乎非常喜爱小羊羔,此刻又将一只抱在了怀中,“我们渠鞮,不论男女老少,皆会骑马。你如今身为我的侍女,若不会的话,倒惹人起疑。”
其实,阮葶嫣没必要“配合”她们“隐姓埋名”,但权衡再三,她觉得姑且顺从她们,对自己更有利。说不定还能打听到空损的消息。
思及此,她便轻轻点了点头。
月遥夫人看起来心情很好,喊来了墨知确,嘱咐道:“阿确,你来教念辛骑马。”
“念辛”,是她们彼此认可的“化名”。
墨知确单膝跪地领命,牵着一匹棕栗色的小马向阮葶嫣走来。
*
阮葶嫣算是个不错的学生,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可独自坐在马背上了。
这似乎也刷新了墨知确对大肃女子矫揉不事的印象。
“既然你已与马熟识,那我接下来教你射箭。”
听到对方的学习计划,阮葶嫣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等等,墨司将,我才刚学会牵缰绳,连跑都不敢……”
“跑有何难!”
只见墨知确拍了一下马屁股,阮葶嫣整个身子便随马的奔跑而上下颠簸起来。
她紧紧抓着缰绳,咬紧牙关。“走都不利索居然敢跑”这句老人常常用来教育小孩的话浮现在脑海中,她当真佩服孩子们的勇气啊!
“两肩放松,两腿夹紧马肚子,背部前倾,不要紧张!”
墨知确的声音慢慢放大,很快,他便于阮葶嫣并驾齐驱了。
听了他的指导,她的恐惧消除了大半。跌倒又如何?摔跤又如何?想要更进一步,便不能永远禁锢在自己的舒适区!
她大喝一声“驾”,聪慧的小马如天边的一道云,稳健又伶俐。
从未有过的舒爽贯穿全身,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没想到在异族的土地上,她的步伐竟比在故乡时更加放纵潇洒。
天上飞翔着南飞的雁,与地上的骏马相映成趣,构成一副无与伦比的美妙画卷。
正当阮葶嫣忘情之际,猝然间,自空中掉落一物,正好砸中了小马的屁股。它一下受了惊,乖巧瞬间变成了骇然,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
她狠命勒住缰绳,试图停下小马,但目前来看,毫无进展。可她没有大声呼救,能保护她的人都不在了,她如今只能靠自己,也必须要靠自己。
墨知确见状不妙,立时加鞭急忙赶上,却迟了一步,眨眼功夫,她便被一马队围了起来。
小马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狂躁代替了惊吓,在马阵中疯狂绕着圈。
若是直着奔跑,阮葶嫣尚有控制它的机会,而今它不停拐弯、速度不减,好几次都差点把她甩出去。
不,被甩出去是必然的结果!
阮葶嫣的双腿虽然还夹着马肚子,但她的上半身已经歪咧,下一瞬便会头着地摔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觉马背上一重,双臂被一双大手牢牢箍住,用力调正了姿势。
接着大手转移,覆上她的手,抓住缰绳。
“吁——”
长长的一声急喝,小马的情绪似乎得到了无限安慰,竟放慢了速度,最后稳稳地停在了圈圈的正中央。
阮葶嫣“劫后余生”般得深深呼了口气,一句“谢谢”刚吐出半个音,便听马队中的一人厉声喊道:“打扰了王子猎雁,你们等着受罚吧!”
随后,周围人纷纷重复着他的话,或恐吓、或嘲笑,非常不友好。
阮葶嫣认出其中有一见过的面孔,那人身材肥胖,特别是与手下一群结实的肌肉男相比,更显得臃肿。此人便是日尧主的第二夫人、月闵夫人所生的王子——赫连遵考。
还记得跟随月遥夫人、初见赫连遵考时,她甚至怀疑这世上的所有储君都生得一个模样:肥头大耳、面目可憎。
不过,段汝础已然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不知这位大王子的未来会不会同他“异父异母”的“双胞胎”兄弟那般。
墨知确与她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跳下了马。
她行的礼极为简单,而他的礼也同样的并不隆重。
“混账!你们一个是小小的司将,一个是小小的侍女,不仅打断本王子猎雁,还敢对本王子如此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