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关清晨的风,干冷干冷的,车轮碾压着石板路,不规律的辚辚与齐整的哒哒在空洞的街道中回荡,却有种惊险的和谐感。
“请停车!”守城士兵喝道。
车队为首之人跳下马,“看不出我们是渠鞮的马队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东西可以不验,马车上的人,需得交代清楚。”
渠鞮男子也是干脆,一下撩开车舆的帘子。
大肃士兵一觑,里面坐的是皆是身着渠鞮服侍的女子。
“这些侍女本是我族月遥夫人派来伺候苓央公主的。”渠鞮侍卫解释道,“岂料其中一大半水土不服,是以公主命我送她们回家。”
大肃士兵与身旁的弟兄耳语了几句,随即下令,“开城门!”
渠鞮车队并未耗费太过功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儒关城。
行至大约半个时辰后,料定再无人跟踪,为首之人方向马车中人通知道:“阮姑娘,我们七日便可到达渠鞮。”
“清楚了,劳烦墨司将。”
回复的声音清清冽冽,如风动碎玉。
*
与此同时,儒关城中,隐秘的私宅、隐秘的水牢之中。
“老大,他醒了,要不要此刻便开始?”
少年一身玄衣,英气勃发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可爱的氛围感与他挺拔高挑的身材十分矛盾。
对方只做了几个简单的手语。
“真的?”少年顿时双眼放光,好似一头瞄准了猎物的小狼,“把他交给我,我可就不客气了!老大你放心,我保证绝不玩死他!”
说完,便一跃出房间;与之交接的,是另一俊美青年。
清秀与清丽原是形容女子的,但在他身上并不违和。即便相貌如此,气质却充满锐气和能量。他是温柔一枪,又是伤心小箭,看似绵润,实则杀伤力十足。
与少年的欢脱相比,他更注重礼节,朝屋中人行了一礼后,才恭敬地开口:“老大,今晨有一渠鞮车队出了城。”
对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老大的意思是,不去管她的事了?”青年脸色凝重起来,“可,老将军他……”
对上主子憔悴的眸光,他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声,改口道:“我明白。我和他定会保护五皇子周全的。”
正说着,只听外面忽的有人喊道:“瑱王殿下,本公主向你借一天归黯用用!”
段栖椋充耳不闻,沉浸在思绪之中。
人关入了水牢,已经插翅难逃;目前来看,渠鞮小公主更为紧要。
“老大!大哥,我不……”
少年还要推脱,萧晦当即打断了他的话,“阿黯,老大说了,让你陪好苓央公主!”
*
苍风猎猎,横扫百里,青翠的山,几个转弯,便成了沉黄的戈壁。
神奇的事,越过这片荒漠,便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了。
身为大肃子民,阮葶嫣对渠鞮人有着天然的防御之心,可几日相处下来,曾经脑海中的粗鲁残忍的印象慢慢改变。
与她同乘马车的有四名渠鞮侍女,样貌端正,不比大肃女子的温婉娇柔,而是大气爽利的。她们听到鸟叫时会快乐地大笑;遭到崎岖山路的颠簸时会抱怨;讲起自己想念的人时会惆怅伤感……
外面的渠鞮侍卫,各个身材魁梧,不苟言笑、亦不善言辞。可侍女们总是玩笑似的揭她们的短:“怎么在大肃地界儿,你们都像转了性似的,变成小娘子啦!”
眼看青年男女要吵作一团,司将墨知确便站出来“主持公道”,还客气地请阮葶嫣不要见外。
与他们同行,阮葶嫣感觉很轻松,可心头的压力却时刻未曾卸下。
她要去的可是危险的渠鞮,能否再回故乡,变数难料。
义父如今还在儒关吗?他没有落入茅西顾的陷阱,应当暂且没有性命之虞。但他定在全城搜索她的踪迹。翁煌岩将她之前的经历转告给他了吗?他又是否会相信呢?
还有……
想到那个人,阮葶嫣不禁狠狠咬着下唇。
偶然邂逅的那一瞥,那张似乎经历了几世磋磨的面孔让她夜不能寐。
她告诉自己该对他的“报应”弹冠相庆,可她,仍无法控制地揪着心头。
万分确定未来的路,但曾经的感情却无法如同趟过河的脚印一般,被冲刷得好似不曾来过。
幸好理智能胜过所有的情不自禁。痛苦便痛苦吧,比起父亲和母亲、师父和养父,这点小小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第八日的黄昏,余晖敛起时,她第一见到了渠鞮。
新月的光芒异常凛冽,把草原之上的寒夜照出了一片灰蒙蒙又戚戚然的孤独感,且,浑厚苍凉,谓为盛也。
星如溪,流光相皎洁。
与京城的夜太过不同,以至于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