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麻烦,但他心肠太毒了,他不准任何人与我讲话,就连送饭的仆从也从不开口。他说他要把我逼疯,等我饭都不会吃,屎都不会拉,认不出任何人的时候……”明知言身体虚弱,说到激动处,气息有些急促,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气,又过了片刻,才续道:“他是要等我疯了,才……才会放我出去。”
宁璞道:“没想到江沉月是这样的人,但他一定没料到爹爹你心性坚韧,硬是挺了十余年。”
明知言道:“倒不是爹爹心性坚韧,是有人帮了爹爹。一开始,我整日里骂那姓江的忘恩负义,过了十余日后体力渐渐不支,连内力也使不出来,我猜是姓江的在送来的饭菜里动了手脚,可我不吃便活不下去,索性便不去想内力的事,他送甚么我就吃甚么。可是大约三个月后,我的精神撑不住了,已经有了幻听幻视,我知道自己行将崩溃。想到再也不能与你们相见相认,又想到姓江的奸计要得逞,爹爹心中既有懊悔又有不甘。”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明知言双唇忍不住颤栗起来。宁若英轻轻抚着他的背部,劝道:“爹爹,你慢慢地说。我与宁璞都陪着你,都听你说着呢。”
明知言紧咬双唇,嘴里似乎念念有词,渐渐平静下来,又续道:“却在第二天夜里,爹爹听见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透过厚厚的山石传来,说他从我前些日子的骂声中听到了我落难被困的缘由,还听到了我对妻子孩儿的刻骨思念。我问他是何人,等了许久也没有回音,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声音,后来才想到因为我内力全失,说的话根本传不到对方耳中。也就是说,我听见他,但他听不见我。又过好一阵,才听那人再次说话,他说他会每晚诵经给我听,帮我稳住焦躁不宁的心绪。这十余年间,他将《金刚经》《华严经》《法华经》《无量寿经》《楞严经》和《地藏经》轮番诵予我听。若不是他,爹爹早就被姓江的逼成一个疯子了。可惜爹爹至今也不知道这位恩公的尊姓大名。”
宁若英恍然道:“采葵姊,你说这人是不是我们刚刚见过的那人?”左采葵点头道:“内力如此深厚,又正巧被困在在机关道另一头的,应该就是他。”明知言道:“你们见过我的恩公,可知他姓谁名谁?”
宁若英道:“他是雪山派的老掌门司澹司若海。”明知言大吃一惊,道:“是他?不可能!决不可能!司澹是江湖中臭名远扬的大魔头,不仅将九门秘籍送给西夏郡主,还杀害了那么多名门子弟,他的恶行罄竹难书,人人得而诛之。可我的恩公却是个宅心仁厚、通晓佛理的长者,怎么会是雪山派司澹呢?不可能!”宁璞道:“爹爹,方才我们亲眼所见,他与你一样,都被困在一扇大铁门内,你们二人之间,正是隔了数丈远的山石。”
过了半晌,明知言长叹一声,才道:“我的恩公怎么会是他呢?怎么偏偏会是他呢?当年你大伯追随华山卓掌门,围攻司澹,却在北邙山一役死在了魔头的手上。我们姊弟三人在你大伯的灵前折箭为誓,定要除掉司澹,为他报仇。是以司澹这人,是我明家的死敌。可如今偏偏是他……对我有活命之恩,十余年来夜夜诵经予我,此番恩情,形同再造。英儿、璞儿,你们说,爹爹该怎么办?是报仇,还是报恩?”宁若英与宁璞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左采葵道:“明伯伯,司澹何人?九门秘籍经他重订,从入门武功变成了武林至宝。一个寻常的江湖侠客,经他指点,便能纵横江湖,难遇敌手。明伯伯,即便你与姑姑联手,再加上若英与我,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吧。”明知言、宁若英与宁璞略一细想,均觉左采葵分析的很有道理,向司澹寻仇,谈何容易。
宁若英道:“爹爹,卓茂德可不是甚么好人,为了独占司订九门秘籍,他先是要杀我灭口,后又诬我杀人。如果当年是他召集八大名门围攻司澹老前辈的话,恐怕其中藏有甚么隐情,司澹老前辈也不见得真是江湖人口中的魔头。”左采葵道:“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至于其他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宁璞背上爹爹明知言,跟在左采葵与宁若英身后,踩着机关道中安全的砖石,一路往出口走去。离出口不足三丈处,众人忽地听到出口外面传来陆思让的笑声,接着“轰”的一声响,暗坑的出口竟被巨石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