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树林,一弯明澈溪水旁。
两道黑影相隔数米蹲伏着,此刻正目不转睛盯着溪面上自身倒影。
二人此刻皆不言语,身上别无二致,皆是脏污一片,如不注意,远远瞥去压根就不会觉得是两个人蹲在这,只会以为是溪面旁石块堆砌的小坡。
——如果不是其臭味熏得方圆十里的生物都忍不住退避三舍的话。
顾焱焱压下心中怒火,看着波纹晃荡映出的自己。
如今他身上不见一丝完好,就连原本的面貌,也被腥秽之物整个糊住,更甚,此刻还有污秽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鼻尖萦绕的那股窒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方才之事确确实实发生了。
顾焱焱觉得他要升天了!
他恨不得此刻能将整个人重新刮骨塑皮,回炉重造,以此恢复崭新。
然而此刻没人能帮他,甚至无人服侍,要想拾掇干净,他还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再次忍下那等几欲作呕之感,顾焱焱在心内反复安慰,终是猛地掬起一捧清水,奋力揉搓脸颊起来。
待得终于露出原本面目,他才愤恨道:“妈的!那李贼的手下也是有什么毛病吧?是有什么恋臭癖吗?!粪桶那么臭的东西,寻常人远远见着都避之若浼了,而他?!”
“他非但不避,甚至还要揭开看看,更甚还伸手进去试试?!”顾焱焱有些不可思议,音调都不自禁拔高了许多。
“我看便连要出城门的狗,他恐怕都要抓来审视一番吧!”
突觉口不择言,顾焱焱立即噤声,这才想起旁边之人,陆尧舟向来是温文有礼的,然而如今却已经诡异地沉默了许久。
顾焱焱倏地回头,便见陆尧舟一动不动地蹲在溪旁,此刻正盯着溪面怔神,因附着物他瞧不见他的神情,只能见得那双荔枝眼幽邃,隐隐似有暗芒闪过。
见此,顾焱焱心内遽尔闪过一道奇怪情绪,然而还未来得及捕捉便稍纵即逝,他并未在意,只有些担心地小声唤道:“缊臻哥?你……还好吧?”
京城内的地道,虽则贯通都城地底,但却未有道路通向城外,若想彻底逃离,除非从城门走,否则别无他法。
城内如今已明显戒严,即便借由地道能躲避一时,但却并非长久之计,找到他们,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
特别是,在现今地道已经暴-露的前提下。
出城迫在眉睫。
二人在城门口附近的通道出来,观察过后,发现李岘安麾下将领亲自领兵镇守,来往之人更是再三仔细核查过后才准放行。
借助假通牒光明正大自城门离开的可能是几乎没有了。
初时,顾焱焱本是想躲在空桶中,将空桶混淆于脏臭的粪桶间,借此进行伪装逃出。
然而,陆尧舟否决了他的这个想法。
之前顾焱焱还有些抵触,但想到方才惊心动魄的那幕,他不得不说,还好没那么做,也还好是躲在了这个里面,至少,这变-态将领总不至于让人当街把这些玩意给倒出来。
只是打开所有桶伸手一一查验。
他不愿再去回想,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相同的经历了。顾焱焱觉得,方才若是再晚片刻出城,恐怕不用李岘安出手,他自己就会成为天下第一个闷死在里面的人。
方被压下的作呕之感,此刻又再度卷土重来。
他尚且承受不住,又何况是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陆尧舟呢?
想必心内更是难以承受吧。
深觉方才之问颇为多余,顾焱焱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身上盘缠不多,刚才那些下作之人坐地要价,方才我又同农家买了两套干净衣服,此刻已经尽数花完。”
话毕,顾焱焱发觉二人之间的气氛不禁更加沉默了。
他这才想起,寻常陆尧舟怎么可能将银两带在身上?更何况还是在那等突发情况之下。
顾焱焱嗫嚅道:“不过缊臻哥你放心,去到我家最近的商行就会有银钱了,在这之前,我会想办法的。”
见得说完身旁终于有了动静,顾焱焱稍稍松了口气,他偶尔还是有些害怕这位的。
陆尧舟暂未答复,而是开始清理起身上秽物,比之方才顾焱焱的粗-暴,他要显得慢条斯理很多。
怕再说再错,顾焱焱也不禁噤了声,也开始收拾其自己来。
待得二人终于将自身整理干净,换上了干净衣物,陆尧舟这才倏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淼淼她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依旧怀疑自个儿身上带着味,不停抬臂嗅闻的顾焱焱,乍一听‘啊’了一声,而后稍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着陆尧舟,“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不上来,”陆尧舟摇了摇头,“就只是觉得,她和以往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时间太短,他还来不及观察,但……下-腹哪怕此刻还依旧有些隐隐